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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的主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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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斯奥语录》:「告诉我们邪恶的众多主人吧,西蒙……他们的名字不可,免得亵渎了凡人的唇舌;他们出自不神圣的黑暗之中,并攻打天堂,但是却被天使之怒所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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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并不是西蒙.霍华的家,他站在艾方斯家的画廊那儿,仰望着其中一幅肖像,心中却也有着许多不堪回首的成长记忆。

「西蒙,你想做什么事,就尽管放手去做……不过,你应该明白吧?我决不准你中途退缩!」杰森.艾方斯是这么告诫他的。「如果你有向往的目标,你就得争取到第一名;倘若你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那我就不会承认你是真正的男人!」

每当西蒙想起这番话,他总会有股错觉,好像自己真的是艾方斯家的长男,是最佳的继承人,而非一个似乎是毫不相关的姻亲。

这些都全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如今他可能什么也不是。

就因为如此,他站在人生正轨的边缘上,可能一辈子都会和艾方斯之名纠缠不清;他就是害怕这样,所以纔收摄心志,努力找寻人生的方向。

但是,现实逼得他走投无路,他不但被神所排拒,也无法见容于自己。

罪恶,他告诉自己。

一件不名誉的事件,导致了一个孩的诞生,那名母亲因受到世人的轻蔑、鄙视,加上被所爱的男人抛弃,逐渐变得jīng神耗弱,转而失常地伤害、虐待她无辜的孩;那个生完孩后对大麻和古柯碱仰赖如生命的脆弱女人,曾经多次被家人送进勒戒所,但她对其他足以麻醉思考能力的药物和酒,也同样有着无法抗拒的需求。

他母亲年轻时长相清丽甜美,浑身散发出一股娇嫩无助的特质,在外人眼中是如此,但在家里,这位女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母亲;印象中,她没有一天不是过得醉生梦死的,可是当她清醒的时候,除了哭泣,就是拿香烟头烫她的孩子出气。

西蒙对抽烟、酗酒和吸毒的女人,心中总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厌恶;虽然自己也常抽烟,或许是时候闻惯了烟味,他只对抽烟这种一般男人的习惯还能勉强接受,酒也偶尔品尝一下,可是毒品,他却从来也不想沾。

在他的时候,他还记得母亲药吃太多、酒喝太多、什么都多,她并不是一个知道节制或按捺yù望的女人,几年下来更是禁不起药和酒瘾的双重糟蹋;通常她都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威士忌为自己斟一大杯,然后用一把金sè剃刀划出四道白粉,一道道用金茎管吸食,然后大杯狂饮,好像那酒jīng浓度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液体,跟水没有两样……吸过古柯碱之后,她的心灵立即飘到一个遥远的梦境里,梦幻的脸上总会浮现一种谜般的笑,对儿子的存在也都视而不见,好像因此能得到些片刻的解脱,对她饱受凌虐的孩,似乎也何尝不是一种暂时的平静。

有一回她发毒瘾,不住发狂尖叫,一直叫到救护车来到家里、有人在她手臂上注shè镇定剂为止,这期间她肢体痉挛、瞳孔涣散,在家里乱摔东西,像极了一个狰狞凶暴的疯子,那神情更是扭曲而恐怖得怕人,即使过了十几年之后,西蒙还是记得她那发毒瘾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当时,她就时常会行为失控,喀药或酗酒是常态,然后也开始拿鞭子抽打她年仅五岁的儿子;在盲目地泄忿之后,她总会刁着根大麻烟,坐在客厅昏黯的一角,状甚悠闲地吞云吐雾,嘴角还不时会泛起一丝满足的微笑,有时甚至于会咯咯轻笑出声,好像她很享受那其间的过程,并藉此获得了某种无上的快感。

为此,那个男孩堕落了,平rì在学校伪装得若无其事,可是家里每个人都知道他有如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身上的伤痕,还远不及他心底的伤痛来得深。

在他十三岁的那年,他心神丧失的母亲,终于被送到一家疗养院去。

然后,一对夫妻出现了。

当那天他僵直地站着,望见那名高大男子没有丝毫笑容的脸,又看到他从未见过面的阿姨,他就明白这两个亲戚有多么厌恶自己,却还是不了解原因;她投shè给他的目光却是残酷严厉的,而那位姨丈牵着他的手,也冷得像冰一样。

艾方斯家始终没有打算收养他,只是提供一个暂时的庇护所,那对夫妻对他从不假辞sè,就在他十八岁离开艾家独自生活时,当他从母亲断断续续的呓语发现真相,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显露出一丝端倪的时刻,他就知道已经来不及回头了。

自从他诞生以来,便觉得不受神的庇佑,让他被所有的家人所憎恨,连亲生母亲都恨他入骨。

既然没有人爱他,还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呢?

成年以后,他以金钱、权势与斗争作为武器,有时想追随自己的宿命,有时又企图反抗它;有时向神祈求自我的救赎,有时却又想向祂挑战。

如此反反复覆,渐渐孕育了他自我中心的黑暗,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朋友,除了敌人,也还是敌人。

那黑暗是如此深沉,深得令他即使在睡梦中,也怕被黑暗所吞噬;他总是浑身抽紧,觉得四肢动弹不得,好像自己会迅速地往那深处坠落,也许这是上帝要把他打入最底层的地狱,在每个无梦的孤独夜晚,他心底的黑暗,直入灵魂的最深处。

在过去,他目睹了黑暗本身,以及它所带来的惩罚;那永无止境的黑暗封闭了他的心,他总是被困在比漆黑更身的黑暗深渊之中,看不见自己生命的意义,也怕再也听不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上帝,或许也是想藉此毁灭他。

他生来即残缺的灵魂,带着伤口坠入了yīn暗的深处;也许他已不再祈望得着救赎,只因他缺乏良善的灵魂。

望着那艾方斯家的肖像画,他禁不住向那漆黑之中的微光乞求:「谁来杀了我吧!不然,你,邪恶的主人……就让我发狂吧!」

但杰森.艾方斯的画像,却始终不能再对他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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