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玉辉迅速穿好衣服，溜下炕沿，刷了下牙，洗了把脸，收拾好书包，看了下墙上的钟，离上课还有1分钟。他狼吞虎咽吃了一碗小米饭加熬白菜，又啃了半张酸溜溜的起糜子窝窝饼，扔下碗筷，背起书包，大摇大摆离开家门，顺一条曲折婉转的土路走上石子公路，缓缓来到学校。他走路慢，二华里路需要二十几分钟才能到达，他整整迟到了三分钟。只见校门紧闭，门口挡住十几个迟到的学生，校长贺耀龙拿一把戒尺，挨个惩罚。惩罚过的学生可以进大门，待惩罚的学生排成一条长队等候。林玉辉站在了最后。

所有学生挨完打，轮到林玉辉时，校长问：“你为什么迟到？”

林家洼后公路畔林志宏的大女儿林紫打算进大门，转身替林玉辉解释说：“他有病，走路慢。”

贺耀龙挥手说：“进去吧！”又给值日生安顿说：“以后林玉辉迟到了不要拦，他身体不好。”

林玉辉穿过校院，进入二年级教室，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个教室里有二十八名同学，一个个低头朗读。林玉辉从书包里掏出语文课本，也加入了朗读队伍中。

到了数学课中，教室门口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头短发，小眼睛，红脸皮，鼻梁上架一副红框老花镜，中等个子，身穿一套黑蓝色中衫服，脚踩一双黑帮儿布鞋，弓着肩膀，走路“呼涾呼涾”甩着两只大脚，迈着“北”字步形，正是林玉辉的班主任成友生。

成老师腋下夹本数学课本，在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呼迎中走上讲台，放下课本，说：“同学们好！都坐下吧！”

二十八名同学齐刷刷地坐下来，翻开课本。

成老师说：“同学们，上课前我讲几句。在这个学期里，林玉辉同学每次单元测试都得第一名。你们看，人家身体不好，上学比你们都困难，可是他坚持不懈，刻苦求学，做作业认真，这是多么难得的精神？大家一定要向他学习。还有，林玉辉身体不好，大家以后不要让他干活，多帮帮他。”

与此同时，林玉梅也在一年级教室里认真听讲，回答着老师提出的每个问题。

放学后，林玉辉提前十分钟离开学校，踏上回家的路。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寒风刺骨，他大摇大摆蹒跚着步子一路回到家，放下书包，进入厨房，将一碗凉酸菜拨成两份，一份留给大妹，一份泡入开水，自己吃掉。

虽然半碗酸菜玉辉根本吃不饱，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吃了大妹的那份。这是他在父母优良教育中培养出来的责任心。他兄妹三个总是有好吃的分着吃，有好玩的一起玩，谁都不吃独食，不霸占玩具。

林玉辉走进东屋，见父亲正与曾祖父林光宗坐在床上下象棋，他寻了个凳子坐下来聚精会神旁观。他不懂象棋的游戏规则，但看上去非常有趣。

林玉梅回到家，吃了泡饭，静静地坐在缝纫机前写作业。

刘欣萍带着小女儿林玉燕串门儿回来，对林光宗说：“爷爷，今儿别回去了，就在我家吃饭。”

林光宗敲了下烟锅，走了一步棋，说：“不了，你三爸家好吃好喝的，我回去吃呀！”

说起林光宗，他也是个传奇人物。

1947年，林光宗的父亲林振国在抵御国.民党胡宗南大军时壮烈牺牲，紧接着他的前妻薛九凤也因病去世，让林子耀、林子正成了两个没娘娃娃，让他雪上加霜，万分悲伤。

1949年，母亲替他照顾孩子，他出去走村串户给别人做木匠活赚了一笔钱，娶现在的妻子马秀英过门，再次组成家庭。后来，马秀英又生了林子龙、林子虎、林子君，让他成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父亲，当时肩膀上的责任甚重，辛苦操磨了数十年。还好，目下五个孩子均已成家立业，他每天只需打打牌，下下棋，去外村散散心，便能逍遥自在了此余生。

林光宗一向跟二儿子林子正感情淡薄，又与二媳妇赵美兰不和，因此平时和青山、青海关系甚是冷淡，不怎么来往，他老两口目前同三儿子林子龙住。

最后一局棋下完，林光宗拄着拐棍离去。

晚饭后，林玉辉带着二妹玉燕来到硷畔东侧的瓦窑峁上，教她用高粱杆做眼镜框。这时，他们的玩伴文辰来了，也加入了做眼镜框的游戏中。

林文辰是林子龙长子林建国的长子，今年七岁，刚上学前班，平时超喜欢随母亲韩玲来堂伯父家串门。按说林青山和林建国因父辈之间感情一般，他们堂兄弟之间感情也甚淡，不过韩玲和刘欣萍前些年同住一院，互帮互助，脾气相投，志同道合，培养出一种深厚的姐妹情。文辰家住在上村，距离玉辉家只有一里路，他每天一放学回来就往他家跑。久而久之，玉辉兄妹三个也把文辰当成了自己的好玩伴。

林玉辉做好眼镜框，又给玉燕和文辰指导，他和两个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弟弟妹妹玩的不亦乐乎。

村里同龄男娃娃们喜欢爬崖上树，挖鸟窝，打蜂窝，他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只有在这些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弟弟妹妹面前才能让他玩的尽兴。

做好三副眼镜框，玉辉领着玉燕、文辰回到屋里，按开父亲刚从黒木镇花了40元买来的二手电视机，刚好榆林、山西台转来了节目，不再是白天那种满屏幕灰白色麻点了。他们坐下来看《小熊维尼与跳跳虎》动画片。

时钟到了19：00，两个台都挂上了CCTV1台标，进入了新闻联播中。文辰回去了，玉辉爬在灯下写作业。

中央、陕西、榆林新闻陆续播完，林青山一家五口围坐在炕上观看榆林台播放的电视剧《香港警察》。

次日清晨，窗外降下一层厚厚地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林玉辉踩着别人的脚印，顶着刺骨寒风摔摔绊绊来到学校。

成友生站在讲台上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这是最后一个单元了，大家加把劲，争取在期末考试中考个好成绩。”

林玉辉听老师说完话，暗中和同桌林浩做起了小动作。

林浩是学校附近林志河的独子，学习成绩较差，性格憨厚老实。

林玉辉学习已有自信，不再是过去那样怯懦，有时在课间趁老师不注意，他也会和同学做些调皮的小动作。毕竟他是个男娃娃，也有常人调皮捣蛋、恶行超多的性格。

腊月初六，林青海花钱解决了计划生育问题，携妻儿老小回归林家洼，过起了正常生活。

林玉麒喜欢和堂哥堂姐一起玩，一直呆在大伯家。林青山夫妻对这个侄子特好，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给他和自己的三个孩子分着吃。有时候玉辉和玉麒打架时，玉辉身体弱，出手力量、速度有限，脸总被抓的伤痕累累，林青山夫妻俩从不替儿子说话，总护着侄子。玉辉喜欢滚大铁环，文辰习惯滚拖拉机小轮胎，玉麒热爱滚小铁环，三人每天下午都玩在一齐。

寒假的一天，文辰、玉麒都随母亲去了外婆家，玉辉呆着无聊至极，从林子孝家的木堆上捡来一根木条，回家用小刀削成一把木剑，将一根铁丝插入火炉里烧红，在剑柄末端钻开个小孔，挂上数根红毛线，当作剑穗，来到院里学电视剧里的大侠舞剑玩耍。

中午，林玉辉持木剑来到白雪皑皑地公路上，踩着车印向南行走。他见村里的几个小伙子顺前公路畔林子银家的小路走下去了，心说：“他们又去看电视了，我也去凑凑热闹。”他大摇大摆走到那条小路上，来到林子银家硷畔，将木剑藏在大门角落里，听见屋里许多人都坐下看电视，他也进屋坐在了沙发上。

村里人都知道玉辉的病，屋里六七个后生都只顾看电视，没太刻意关注他。

电视里正在播放黄日华版《天龙八部》。林玉辉一边看电视，一边四处观察，只见雪白的墙上贴了许多明星海报，最显眼的是一张苏有朋海报。他多么希望自己家墙上也能贴一张“五阿哥”。

当萧峰于雁门关自尽，阿紫抱起姐夫跃下深渊，电视剧全部剧终，所有人都站起来鱼贯走出门，各自回家。玉辉随后走出门，来到大门角落找寻那把木剑，发现木剑不翼而飞，哪里都找不到。

林玉辉有点纳闷，难道刚才有人把他那把木剑偷走了？他仔细找了一遍，原来林子银二爷把它当作柴禾扔进了柴垛里。他取回木剑，从一条土洼走上去，来到公路上，挥舞着木剑回去了。他拆了一把废钢尺，双手攥住尺条抖动，模仿萧峰使运降龙十八掌。

农村男娃娃都喜欢模仿萧峰、展昭之类的大侠，他们一直向往飞檐走壁，拯救弱小。林玉辉身体较弱，这种梦想更加强烈。

林玉梅爬在缝纫机上做了一会儿寒假作业，拿着方便面袋和铜钱做的毽子来到院里踢了几下，跑出硷畔同邻居林子义的两个女儿林瑜、林舒站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开始比赛踢毽子。林瑜、林舒姐妹俩超喜欢和玉梅一齐玩踢毽子、跳皮筋、打豆包、跨大步。

林玉燕在院里抱起文辰的小皮轮滚着玩，忽然小皮轮脱离了她的控制，滚出硷畔，蹦下崖畔，掉进了山沟里。玉辉、玉梅、林舒、林瑜都被小皮轮吸引来崖畔，探目向崖底察看。玉燕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脸上浮现出羞愧之色，呆呆的盯着大伙儿看。玉梅看了眼妹妹，从东测一道陡坡奔下崖底，双脚登着沟壁进入山沟，取出皮轮，原路返回。玉燕不敢再玩皮轮，回屋坐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