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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人生(一)(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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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山夫妻整整痛苦了一个多月才彻底放下对玉辉的厚望。他们决定再生一个儿子,将对玉辉所有的希望都转移到他们未来的那个儿子的身上。于是,他们又有了新的人生目标,每天该吃就吃,该喝便喝,该干活就干活,又将奋斗的步伐向前迈去。

林玉辉原本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西安治病回来还能重新上学,在得知自己得了很难医治,甚至治不好的病之后,便不敢再幻想上学之事了,只希望老天能给他一个奇迹,让他重获自由。这个困难时期,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就此放弃,应该努力冲破命运的封印,做一个坚强的自己。他是个有梦想,有上进心,对自己的人生有要求的人,即使再怎么难过,再怎么伤心,再怎么绝望,再怎么痛不欲生,他也不允许自己停下奋斗的脚步。虽然他已无法完成人子的使命,但他还要闯完自己人生中的每道关卡。不能上学了,他又及其渴望获得知识,这该怎么办?正好大妹今年跳了一级,读四年级下册,他就趁她下午回家吃饭、帮母亲干活的时候看一会儿她的课本,安慰一下自己追求知识的欲望。

就在他精神上选择用乐观态度挑战命运的同时,他的身体也正在悄悄地向劣势发展。起先他还可以走,父亲给他弄来一根拐棍、砍回来一根一尺多长的丫形红柳叉,他左手拄棍,撑住身体,右手将红柳叉抵在右腿膝盖上,不让右腿不受控制的轻易弯回去一一他走路的时候一直用左腿支撑身体,右腿软的厉害,迈步的时候总往回弯,不用红柳叉按住膝盖寸步难行;后来父亲靖边打工去了,没人督促他锻炼身体,他慢慢的连走路的能力都没有了,改用爬的了。他对自己的身体彻底绝望了,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病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林玉辉打爬在地,让他永远失去了走路的机会。本来以一个平常人的心理而言,他应该非常难过,甚至痛不欲生,然而他却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可怕的事实一一原因有两个:一,他还是个孩子,性格很天真,心里存不了多少事,难过一会儿就忘了;二,他无论活的多么凄惨都没有勇气自杀,只能硬着头皮活下去。在逆境中,他喜欢不屈不挠,努力挣扎;而不是哭天抹泪,自暴自弃。一个绝望的人只有给自己一线希望,他的人生才会有意义、有价值。

四月的一个下午,文辰带着弟弟文旭同村里几个小朋友来找玉梅、玉燕玩耍。玉辉看他们在院子里奔来奔去,非常羡慕,也拄上拐棍,背靠着墙移出大厅门口(这段时间玉辉除了爬着走,还可以背靠着墙侧身移步,不过他不靠墙就会摔倒),站在窗台下做起了他们的观众。

这时,文旭坐在一块木板上玩起了开车游戏。只见他使劲抖动身子,那块木板就是一动不动。林玉辉突发奇想:“怎么才能让那块木板向前走起来呢?”等文旭玩罢开车游戏,他迫不及待地爬过去坐到那块木板上,试着把自己的拐棍放在下边,将双手在地上一推,不料那块木板带着他走出了一尺多远。可惜的是,超出一尺,拐棍滚到木板正中间,木板就动不了了。

林玉辉一看土墙下立一根镢头把,心想它肯定用的着,便顺手拿过来放在木板下。可是当他将木板再次向前一推,拐棍脱离了木板,镢头把又滚到了木板正中间,它又停止不前了。不过他转身将拐棍换到前边,一推木板,再将脱离了木板的镢头把换到前边……如此一直循环着向前换,木板就可以一下一下地不断向前移动了。只是由于他的拐棍和镢头把的直径太小,它们本身又太长,木板走起来不但费力,而且非常慢。

这时,一个废旧的不带把子的木榔头(农民往粹捶打土块或粪块的工具)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坐着木板过去,将木榔头放在木板下,试着将木板向前推了下,它走起来的效果很是不错。然而木榔头的直径比木棍的大很多,生生把木板腾高了几厘米,将木棍的作用全给取消了。

林玉辉撒眼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正好离他不远处有个啤酒瓶子。他弃下拐棍和镢头把,过去把那个啤酒瓶子够来,放在了木板下。他想这下肯定完美无缺了。于是,他双手在地上一支,把木板向前一推,它走起来果然非常轻松。为了保持住平衡度,不至于换瓶子或木榔头时把他闪倒,他将身子坐在木板尾部和正中部的交接处,用双脚压住木板的前端一一只要啤酒瓶子或木榔头一脱离开木板的尾部,他就可以控制好力度,顺利的将木板的前端升起,把瓶子或木榔头从背后换到前边,让木板继续前进了。

林玉辉的举动一下引起了所有孩子的好奇心,他们都围过来看他移动木板。

次日,他觉得那块木板凹凸不平,不够美观,便把他家仓库里用来置放工具的水泵箱子上的盖子取了出来。这个水泵箱盖是用两块长7厘米,宽1厘米,厚0.5厘米的木板和两根长5厘米,宽厘米的木条钉成的一个“井”字,看上去非常平整好用。然而木板是满足了他的视觉,可是木榔头非常笨重,他每次把它从背后向前换的时候都非常消耗体力,这该如何是好呢?

林玉辉灵机一动,又寻了个啤酒瓶子,替换掉木榔头,解决了移动木板时过度消耗体力的问题。就这样,他把一个水泵箱盖和两个啤酒瓶子组成了一个瓶子车,代替了他的拐棍。虽然他这个瓶子车要他不停的往前换瓶子才能走,但至少坐着它走,比他爬着走的样子优雅些。于是他就把瓶子车当成了自己的双腿,每天无聊难耐之际,就坐着它去院子里转几圈,消遣一会儿自己总是多的没处去的时间。

由于坐的时间多了,运动时间少了,他双腿的肌肉以最快的速度大量萎缩掉了。也就是说,距离他重新站起来行走的可能越来越远了。十四岁原本正是一个少年长身体的时候,可是他总坐着,背部的骨骼长期得不到伸展,在一天天不断的压迫下生长,左背自然而然地慢慢凸起来了一块,使他腰痛欲裂。

这段时间他扶着墙也站不起来了,上炕又成了令他头疼之事。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日后还会不断恶化,到时候肯定得不少麻烦家人;现在只要他还有办法自己生活,就尽量不去劳烦他们。在上炕这件事情上,他动了下脑筋,把两个6厘米高的长面儿板凳慢慢拖过来,将一个立放在炕沿下;把另一个放躺下,把它的四条腿儿对准站着的那个。他想上炕的时候,先坐在躺着的板凳的面棱上,然后慢慢地挪坐到凳腿子的至高点的横栏上;一看,距离站着的那个板凳的凳面儿还有十厘米,他双手扶住两侧,用软弱的双腿在地上一撑,便顺利的坐在了站着的板凳上;再一看,距离炕沿还有十几厘米,他用右臂扳紧炕沿内棱,猛地将上身往炕沿上一躺,同时把双腿一伸,便“骨碌”一下滚在了炕上。这一伸必须和一躺同时进行才能启动一滚,伸慢一秒钟都会导致此次翻滚上炕失败。他真为自己巧妙设计的这个“梯子”感到骄傲:只要他可以自己上炕,就不用再麻烦家人在百忙中帮他了。

转眼到了盛夏时节,天气十分炎热。他耐不住寂寞,每天照常顶着火热的太阳出去散会儿心。不过他已经不甘心仅仅局限于院子里了,他还会去硷畔和更远的地方。

一天上午,他移动着瓶子车出了家门,只见天空像水洗过似的湛蓝无云,晶莹剔透;四处的山峁、梯田被草、树、庄稼包装的绿油油的,让他享受到了视觉的盛宴,更让他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美好的遐想。这时,迎面吹来一阵轻风,带来一股青草和阳光混合起来的清新气味,使他神清气爽,心潮澎湃,极想将全身的力气都挥发的淋漓尽致。于是,他缓慢的移动着瓶子车,出了他家用木棒捆绑成框的铁大门,沿着土路过了几孔废旧了很久的土窑洞硷畔,上了两个小坡,转了一个弯儿,在邻居林子贤大爷家的硷畔上小憩片刻,又下了一个黄土小坡,来到了邻居林子孝二爷和林子义三爷家硷畔(林子孝、林子义弟兄两家原来是一院,后来在中间又隔了一墙)。这段路正常人只须分钟就能走完,而他坐瓶子车却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此时正值晌午,天气异常闷热,大地被烈日晒烤的滚烫滚烫的,常人赤脚根本不敢在地面上行走。

“小子,这么热的天,你上哪儿去呀?”林子义摇摆着矮小的身子从大门口走出来问道。

“呵呵,我就这么瞎串哩。”林玉辉瞥了眼邻居三爷上身的黃色T恤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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