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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人生(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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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年二月,林玉辉在学校远处看了眼顾晓丹和同学们。从学校回来,他给自己制定了一套自学方案:他将家里的旧梳妆台作为课桌,把搜集下的课本和资料书以及作业本都放在上面;模仿村头小学,把三块圆形磁铁吸在一起,比作一座红旗台,将一根长铁钉作为旗杆吸在磁铁上,剪一块小红布,用黄绒线在上面绣一大四小五个五角星,粘在铁钉上,做成一面漂亮的五星红旗;用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人小学”四字贴在墙上,把自行车上的铁铃作为校铃。

到了上下课时间,他就学村头小学的节奏敲打几下铁铃提醒自己。

为了能合理安排上下课时间,他给自己制作了一张课程表(内中有语文、数学、音乐、美术、体育等课)。上课时间为四十分钟,下课时间为十分钟。语文课,他会读几遍课文,将生字、生词练写会,把好句子死记硬背一番,不认识的字,不懂的词,他就查字典,看资料书,然后将课后练习作为作业完成,每天坚持写一篇日记;数学课,他先仔细看几遍例题,然后就可以完成作业了;音乐课,他会按开录音机,学几首流行歌曲;美术课,他就看着照片和物件画几幅自己满意的画;体育课,他会听着用录音机根据广播体操的口诀和自己能做到的动作录制的一套口诀锻炼四十分钟身体。

林玉辉自学的科目基本和学校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学校的学生是老师教课,而他是自学。至于语、数两大科目的学习成绩好坏,他会在学完每个单元的时候按指定的时间填写一遍单元测试题,填完后仔细将试题与答案对照一下,对的加分,错的扣分,最后的得分结果就是他一个单元的成绩。他之所以制定这套自学方案,原因就是它可以给他营造学校的气氛,帮他排忧解闷。这样既能让他学习的非常舒心,又能让他生活的倍加充实。

说起自学,这是一件非常辛苦、难有收获、成功率几乎是零的事情。但凡热爱学习、聪明睿智的人,都会选择去学校学习,若非迫于无奈,没有一个人愿意呆在家里自学一一毕竟学校里学习环境良好,又有老师教课,不懂的问题还能提问;自学既没有好环境,又没有人教课,不懂的问题也只能自己慢慢悟。按说他自不自学都没什么意义了,但是出于热爱学习,内心有股说不出原因的坚持,他还是毅然选择了自学这条毫无意义却又极有价值的道路,尽管这条路非常孤单(既没有人陪他学习,又很少有人支持他自学)。

无奈,是他这个没有自理能力的残疾人的一种人生;自学,是他对上学彻底死心后的一种生活方式。无奈中自学,是他最痛苦的选择,同时也是他最快乐的事情。

开了春,林青山整装待发,又准备出去打工。然而临走时,他忽然觉得自己气短的厉害。全家人都吓坏了,不知他得了什么病一一他是他家的顶梁柱,他一倒下,他家就彻底烂包了。

刘欣萍催道:“他爸,你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看你究竟得了啥病!”

林青山为了省下钱供全家人过舒适的生活,振振有词地狡辩说:“问题不大,歇几天就好了。”

他一向坚强过人,不是特别严重的病,他是不会轻易去医院的。可是这次他是真的倒下了,要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刘欣萍非常担心,可是她绞尽脑汁都说不服巧舌如簧的他。她思前想后,只能设法联合起亲戚们一起劝解他。

经亲戚六人接连不断的劝解,他终于想通了。据县医院诊断,由于他平时太过疲劳,导致心率下降了。医生给他配了些药,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无论如何都得在家里修养半年。这期间,他不能抽烟,不能饮酒,不能干重活,否则病情极易恶化。

春忙时节,刘欣萍为了让丈夫安心修养,她就和村里的婆姨们合伙种地。她很会与人相处,村里的婆姨们都很愿意和她合作。这段时间,她用自己虚弱的身体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每天都累的死去活来,彻夜难眠。丈夫有心帮她分担些辛苦,可是他的身体不允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累死累活干着急。

三月十五,全国上下开始闹“非典”,所有外出打工者都被堵回了家。这是多么严重的瘟疫!全国上下人人自危,每家每户都在做消毒防疫工作,唯恐瘟疫蔓延到自己家。

五月,“非典”风远去,全国上下又恢复了正常秩序。

林玉辉每天晚上都盯着模糊不清的榆林台观看苏有朋版《倚天屠龙记》。他是多么迷恋这部电视剧,可是永远播不完的广告、村里极易停电的变压器总让他扫兴。他心里每天都在幻想,要是自己也能像电视机里的张无忌一样得到心爱女孩的爱就好了。不过虽然他不可能得到顾晓丹的爱,至少他还可以祝福张无忌和赵敏。

五月下旬,林青山的病经过修养,好转了许多,终于可以帮妻子锄地了。一茬地锄完,他的身体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又背着铺盖卷儿打工去了。

暑期,林家洼村多数人家都安装上了卫星电视接收器,电视不但二十四小时随时都能按开看,而且有十几个频道,电视节目可以任意选择。可是玉辉家去年刚粉刷罢房子,今年他父亲治病花了不少钱、又半年没能出去挣钱,“里外发烧”,经济十分恐慌,根本没有一分闲钱用来置买一台卫星电视接收器。大妹每次推他去别人家看电视的时候,我总是非常羡慕人家的电视节目。那些在城里孩子眼中早已看腻的《西游记》、《碧血剑》、《少年张三丰》之类的电视剧,却都是他的最爱,他特别希望自己家也能天天看到那些迷的人神魂颠倒,心神不安的电视剧。

秋天的一个晚上,一向在父亲面前“德高望重”的玉梅忽然站在炕沿下向炕上被窝里爬着的父亲撒起了娇:“爸爸,你给咱也买一个锅盖碗子(卫星电视接收器)嘛!”

听到大妹央求父亲买卫星电视接收器,玉辉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只是他没有大妹那样敢向父亲撒娇的胆魄,只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妹身上(玉梅一向乖静懂事,父亲对她的管教颇有些松弛,不甚严厉;玉辉从小桀骜不驯,父亲对他的管教一点都不敢马虎,难免有些严肃,使他在他面前一点都不敢放肆)。

父亲笑眯眯地看了眼玉梅,平躺下说:“家里现在没钱啊,等有了钱再说。”

“不行,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呀?”玉梅使出了杀手锏,她在父亲身上又是捏,又是拍,又是摇,折腾了一番,停手问:“答应不?不答应的话……嘿嘿,我还有绝的呢!”说完她又摆出一副磨拳擦掌的架势。

林青山一向看孩子重,一下就拿大女儿没办法了,说:“好,明天我就去集上买,行了吧?”

玉梅放开父亲,乐呵呵地说:“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不许耍赖哦?”

次日,林青山打听到邻居林子义三叔也要开三轮车去镇上买卫星电视接收器,他便坐着他的三轮车去了镇上。

下午,林青山果然不负众望,买回来了卫星电视接收器。

玉梅乐得上蹿下跳,一会儿功夫就帮父亲把卫星锅和所有的零件都搬在了垴畔(房顶)上。玉辉难抑激动,也推着轮椅来到院子里,调头向垴畔上张望。

这时,他家硷畔忽然停下一辆白色面包车。玉辉探头向外一看,只见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带一名八、九岁的小男孩。他们的皮肤非常白净,穿着打扮也十分华丽时尚,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从城里来的一家三口。

原来这是林子耀的二女儿林月霜一家三口。

林月霜,烟草公司总经理,精明干练,善良大方,热情幽默。

林青山见来亲戚了,放下未有安装好的卫星锅,绕路从垴畔上奔下来。

玉辉推着轮椅回屋对正在做饭的母亲说:“妈,咱家来亲戚了!”

刘欣萍向窗外瞅了一眼,说:“哎吆,真的来人了。”她转身跑进东屋简单的收拾了下,走出去热情的把几位尊贵的客人请进屋里。

林青山向堂妹一家打过招呼,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支香烟,尴尬地看了眼妹夫冯祥,把烟递过去,说:“我就有这么些不好的烟了,别嫌哦!”

“呵呵,说什么了!嫌你的烟不好我就不来你家了!”冯祥笑盈盈地说罢,反问道:“大哥,你刚才在垴畔上做什么呢?”

林青山点着烟说:“娃娃们闹的没办法,我今儿去镇上买来个锅盖碗子,正往好安装着呢。”

“那走,我给你帮忙去!”冯祥吐了口烟雾说。

“不忙,吃罢饭再说。”林青山领着客人进入东屋,坐下来问:“你们专门回来烧纸来了?”

林月霜说:“嗯。我们是抽时间回来的。”

林月霜虽然在城里工作非常忙,但也会隔两年在百忙中抽时间回娘家祭一回祖。

林月霜见堂嫂正在做饭,她像回到自己家似得,亲切的问:“大嫂,做什么饭呢?我也要吃。”

刘欣萍说:“我们庄户人也没什么好吃的,不像你们城里人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呵呵,我做了些洋芋擦擦,熬米汤。”

林月霜说:“洋芋擦擦啊,太好了!我就爱吃农村的土特产,比城里的绿色多了。”

“那你们先坐下,我给你们端饭去。”刘欣萍走进厨房把原本给她全家做的饭都端给堂妹一家吃了,她又重新做去了。

饭后,冯祥和林青山用了三个小时才安装好卫星锅。

第二天,林月霜随堂哥上完坟,便悠闲地坐下来同大嫂二嫂拉起了话。聊天间,她从炕上拿起玉辉的日记本,漫不经心地翻看了几篇,一下将谈话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日记本上。她给儿子朗读了几篇日记内容,不断的夸赞玉辉的写作水平。见堂哥家墙上贴“一人小学”四字和一大片奖状,她兴致勃勃地站起来跑出去在车上找来相机,在墙上拍了几张照片,说:“这么热爱学习、努力拼搏的残疾人,却没有上学的条件,真是太可惜了。咱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感人事际才是。”说罢,她让堂哥把玉辉推到院子里,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又给他们全家拍了一张全家福。临走时,月霜给堂侄撂下些看望钱,带走了他所有的日记本,并且给堂哥堂嫂承诺说,她会尽力向县政府阐明他家的情况,争取让政府给他家救济些财物。

不久后,林月霜果然给玉辉办来一个三级残疾证,又向民政局申请来五百块钱。虽然对于玉辉这个残疾程度而言,政府给予的救济远远不够,但是如果没有月霜帮忙,他家肯定连这点救济金都得不到,他自然也连三级残疾证都办不出来。所以,无论如何他们全家都得感谢她。

九月十九,父母都下地刨土豆去了,妹妹们也都上学去了,家里就留玉辉一个人。他刚把电视机放开准备看会儿,不料停电了,扫了他所有的兴。

他来到院儿里意欲散心,却见四处脏的难以入目,令他郁闷不已。他知道父母忙的顾不上打扫院子,不然院子里不至于狼藉至此。他实在过不惯养尊处优、无事可干的闲暇生活,与其坐着发呆,还不如试着收拾一下院子。于是,他找了把扫帚,移动着轮椅,用尽全力慢通通地扫院子。扫了一半,他累的满头大汗,实在扫不动了,便放下了扫帚。歇了会儿,他觉得舒服多了,又开始继续扫院儿。最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院里所有的垃圾和土都扫出了硷畔。他累的非常厉害,但是很有成就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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