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别刚行出没几步，忽又想起一事，回身问道：“距上次林中传你元剑之法也有段时日。这二月来你练的怎样了？”

吴明回道：“弟子已经能够在呼吸间御使剑元刺中十片落叶，只是尚有些不够熟练。十次之中，还是会有那么一两次的失误。”

“哦？八成把握，那也算可以了。现在就考校考校你的功夫，你可准备好了？”

吴明凝聚心神，面前现出一道二寸余长的剑元，在漆黑的夜色中散发着土黄色的光晕。

凌别暗暗头，看这剑元凝炼如晶石般晶莹剔透，就知徒弟这些日子来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当下也不多言，运劲于脚，轻轻在地面一顿。不远处一颗柏树微微一震。一阵沙沙响动之声，不多不少，刚好震下十片落叶，随风飘落。

吴明集中全副心神，御使剑元飞射向半空落叶。

剑元飞快的串联着片片落叶，一片，二片，三片……八片，九片，在吴明正要串起最后一片落叶之时，一阵微风拂过，将落叶压低半寸。剑元与落叶擦身而过。吴明暗呼不好，再要回救，已是不及，落叶已然安稳坠地。

凌别轻叹一声，看向窘迫无比的徒弟，道：“算你合格了，方才那最后一叶，只是我为了试一试你的应变之力故意为之。可惜你没能反应过来。御剑之时，心神专注于目标是好的，但也无需将全部神念都投注其上。要不然，若是有人趁你专心对敌时对你突施偷袭，你岂不是一下子就了账了？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七成心念御剑对敌，留三分心神关注周身变化。唯有如此，遇到突发状况才不致手忙脚乱，为敌所乘。知道了么？”

老徒弟恭谨受教。

凌别轻轻颔首，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柄半尺余长，形如柳叶，周身晶莹透亮，内芯嵌有一条暗金细丝的土性飞剑。

“师尊，这是……这是……”老徒弟激动得话都不出了。

凌别笑道：“这把晶岚剑，以‘眩光流晶’辅以‘牝尘金’炼制而成。虽只有三手剑诀变化，但胜在坚固耐用，轻巧易使，正合初学者使用。看仔细了！”

凌别单手并指如剑，默念剑诀，吴明只觉脚下大地剧震。一时间地面表层无数碎石纷纷浮空而起，迅速向晶岚剑聚集。一阵飞沙走石之后。一柄一丈多长，二尺多宽，散发着浓重土元气息的黑岩巨剑，呈现在吴明眼前。

黑岩巨剑呼啸一声，射向远处一座山崖，在山壁前连番隐现。悄无声息的切割出一块三丈见方的山岩，瞬息返回。

“轰隆”一声，巨石落于二人近前，凌别淡淡道：“这是‘塑剑诀’。是一手放弃灵动，专破防御的强攻剑诀。”

吴明触摸着眼前被切割得平滑如镜般的巨石，暗想：“难怪师尊剑元威力不行。我使剑元连粗一些的树枝都不能砍断，这晶岚剑切割山石，竟如切豆腐一般轻巧无声，差距真是太大了。”

又是一阵泥土翻涌之声，黑岩巨剑迅速分裂重组，化作一面直径丈许的黑岩之盾。

凌别又道：“这是‘垒坚诀’。据我感测，此盾颇为坚固，抵挡同品质任何属性飞剑都不在话下。即使碰到上品飞剑，只要你以自身元力加固岩盾防御，也能支持片刻，为你赢得应变之机。你现功力低弱，一使飞剑，恐怕再无余力运使其他法宝，这种攻防一体的飞剑正可解你缺少防御手段之困。”

“还有最后一招，是一招阴招。看好了，不要眨眼哦。”凌别邪邪笑道。

在凌别的操控下，土盾瓦解，露出其内晶莹剑体。吴明看向虚空之中闪烁着瑰丽荧光的飞剑。晶岚剑忽的一暗，仿佛失去了踪影。吴明正要凝神细察，晶岚剑突现踪迹，瞬间射出亿万亳光。将吴明包裹其中。

吴明大惊道：“啊呀！我的眼睛！师尊！师尊！”

凌别收了剑诀，大笑道：“这是‘眩目诀’，效果嘛，你已经体会到了。哈哈”

吴明揉着泪流不止的双眼，苦恼道：“师尊，不必如此作弄弟子吧。”

凌别正色道：“这可不是作弄，而是要你明白对敌之道。我之前都出言提醒你是阴招了。还不心提防？”

“可是……可是弟子没想到师尊会突然出手呀。”吴明委屈道。

凌别摇头道：“这就是你的警惕性不够了。修者争斗，很多情况下都是突然而至的。若是连这的炫目之术都防不住。面对层出不穷的偷袭暗算，你怎么应付？”

“这，这……”老徒弟答不上来了。

凌别觉得今天让徒弟吃亏已经够多了，再继续下去，或许真会对徒弟的信心造成一种打击。警惕之心可不是一日之间能养成的。于是便宽慰道：“也不用太过介怀。你的时间还有很多，慢慢来吧。对于一个修真界新人来，你已经很不错了。这把晶岚剑送给你，回去后运用吐纳之法好好祭炼一番，方可御使自如。这个记忆晶石也拿去，其中存有此剑的三种剑诀，我还加了一自己的心得，你慢慢看吧。”

吴明恭谨接过飞剑，存于百纳手镯之中。

凌别想了想，又道：“我替家中几女，购置法宝都是耗资千万。却偏偏只替你买了这把价值不到百万的中品飞剑，你会不会责怪为师偏心？”

吴明连忙恭声道：“弟子不敢。”

凌别笑道：“不敢？那就是有一些想法咯？告诉你，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如今修为尚浅兼之根基不稳，极易受外骛干扰。若是骤得至宝，先不你有没有能力驾驭得了。光是骄奢之心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而且日后你正式踏入修者世界，骄奢念起，必定招摇。招摇之下，又引动旁人贪念。如此一来，你的劫数也就不远了。”

吴明听得师尊训示，顿时冷汗盈盈，心中一丝倚惑，径自消融。

见老徒弟已然明了因果，凌别也不再多加苛责，和声道：“为师别的没有，就是法宝众多。呃……只是都烂在家中，一时无法取用罢了。你只需虔心修炼，日后绝不会为无宝可用而犯愁。这里共有一十二瓶益元丹，每瓶十二丸，一月一服。可助你迅速汇聚天地元气，突破至结丹之期。还有这瓶碧翠丹你也收着，此丹虽是解毒良药，却也有不俗的回元之效。比你吸收下品晶能量要快上许多，关键之时可以应急。”凌别一挥手，将十三支精巧玉瓶存入徒弟手镯之中。

吴明疑惑道：“师尊将全部益元丹都给弟子，自己不需要吗？”

凌别答道：“我因吸收了那块古怪黑晶中部分能量，功力已臻至引气后期。用不了多久便可聚气凝丹，进入结丹之境。这益元丹嘛，还是全部留与你用罢。以你目前的修炼速度，如果无甚奇遇，修炼到结丹期恐怕要费上一个甲子的苦修，方可成功。有了这些丹药，可使你修炼时间大幅度缩短，大约只需一个天干之数，便可顺利结丹。你的资质的确是差了一些，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无法可想。只要我修至元婴期，便可勉强进入我派山门。到时，就有方法替你转筋易髓，提升体质。在这之前，只有借由药石之力，尽量提高你的修为了。”

吴明自双亲病逝之后，受尽乡间邻人唾弃白眼。后来更是迁离伤心之地，长久独居异乡。心中孤寂凄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已有多少年未曾体会到有人真心替他着想谋算的感觉？吴明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只有在午夜梦缠之际，吴明才能借由思乡之心，梦回自家那间破旧但不失清雅的木屋中，追寻着心中最后一丝温馨。

家门前那颗大榆树，每次见到自己就摇头晃脑不已的大黄狗，清矍儒雅的父亲，慈爱贤淑的母亲，还有那自己亏欠一生的邻家女子……种种思念之情，纷至沓来，激得吴明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师师尊……”吴明吐着鲜血，双目赤红的望着凌别。

“世间万般，唯情难渡。这次你没能勘破因缘……”凌别叹道。

“想到种种前尘过往，弟子实在是痛心疾首，实在是，实在是……”他已是语不成声。

“既知心痛，为何不忘？”

“情之所钟，如何能忘……”

“情非情，忘非忘，忘情谓为圆融。怨非怨，痴非痴，哀思只因得失。”

吴明稍稍平复纷乱心绪，低声道：“哎弟子现在觉得好受一些了。”

凌别上前几步，单掌按上徒弟背部中枢大穴，助他平复体内缭乱的元力。“你这次受创颇重，虽然不会影响修为，但也要好生将养月余，方可痊愈。来也奇，这心劫一般都是修炼有成之人才会遇到。为何你一连元丹都未结的修真界新人，竟会在短时期内，连历二次心劫？要是人人都似你这般早早历劫，现在的修真界起码将有一大半人无法再继续修炼下去了。”

吴明苦笑“这个弟子也是不知。弟子只是想到师尊如此为弟子着想。感动之余，种种杂念便接踵而来。一时不慎，哎……”

凌别笑道：“为弟子谋，是为人师者的本分。你不用太过在意。来，我给你试试这万年归灵接续膏。”凌别取出一只黑玉方盒，揭开盒盖。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吴明闻到万年灵归之气，因失血过多而惨白一片的面容渐渐红润了起来。

凌别暗暗赞叹，不愧是补气养元的珍品灵药。光闻味道就有治愈之效，自己这千万之价，还真是没白砸。

凌别心伸指，在玉盒中沾上一朵晶莹如玉的归灵之膏。默运元力化开，屈指一弹，一颗玉珠穿过徒弟道袍，毫无阻碍的沁入吴明心中。

吴明只觉一股清爽之意由心田蔓延开来，瞬间贯通全身百脉，竟连原先心中郁结之气都为之一扫而空。

凌别看着脸色不断转好的徒弟，乐道：“怎样，功效不错吧。心劫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不是一下子被心劫震散了心神。有这万年归灵接续膏在，即可保你无事。吐个几口血算什么事儿呢？我曾经见过有人被拦腰斩断，用这膏一接，照样欢蹦乱跳。”

吴明也乐道：“真是神奇的灵药，弟子现在一儿也不觉得气闷难受了。”

凌别头道：“肉身病痛，我可轻易替你治愈。心之伤痛，只有靠你自医。记住，忘情非是无情。而是忘去心中执念，只存真情于心。若能达到这一步，你就会发现，过去那些令你心碎神伤之事，其实都有其特殊意义。都是你生命之中或不可缺的珍贵经历。”

老徒弟恭谨受教。

凌别随手将万年归灵接续膏也塞入徒弟手镯之中，道：“这个灵药也给你，是给你自用的，不许拿它去医治凡人，知道吗。他们的凡躯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元气，即使兑稀了都承受不住。还有碧翠丹也是，凡人嘛，用用你那些骗钱的玩意儿已经是药到病除了。再给他们更好的，那就是祸不是福了。嗯，我们还是尽早回城吧，不知不觉间又磨蹭了半时辰。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