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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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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李均最终还是做出了进军陈国出兵勤王的决策,他的注意力,也只得暂且将墨蓉放开。第二日他就知道,墨蓉在狂澜城城防设施完工之后,便执意离开回越人岭去了。屠龙子云与姜堂虽然竭力挽留,但这个爽朗的越人女子主意拿定,便是谁也无法改变了。

内心深处里,李均是不愿意让自己宝贵的兵力,浪费在挽救那些独夫官僚们的社稷上,但一是蓝桥与紫玉的苦求,更重要的是,他与凤九天商议觉得,出兵可以得到许多好外。

首先可以扩大和平军在陈国的影响。无可否认李均并不因实际控制余州而满足,他的目标,与凌琦不谋而合。在神洲属于中等规模大小的陈国,足足有七个余州大小,分为刑州、台州、韩州、辉州、谭州、良州与余州七部,李均得到的不过七分之一而已。虽然碍于蓝桥与紫玉公主的关系,李均不能将吞并的野心象对余州那样暴露出来,但在他内心深处却理所当然地将陈国当作了自己下一个目标。如果蓝桥与紫玉反对,那就维持陈国国名与裴矩的王位好了——就象华宣那样,成为名义上的主君。而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肯接受,那么,就必需把蓝桥与紫玉除去。虽然这个**头让李均本人也觉得有些可怕,这近一年来,蓝桥立过不少汗马功劳,而且他的存在,对于提高和平军的训练水准是极有益处的,更何况在并肩作战中,蓝桥与紫玉已经同和平军其他将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会有办法的。”李均如是安慰自己,实在不行就制造一起事故,让裴矩被人杀死而自己再替他报仇,如此蓝桥与紫玉不就没有意见了吗?

出兵的第二个好处是免得祸水东引。对于这个起兵的莲法宗,李均实在是心存疑虑。余州也有莲法宗的弟子,但他们似乎对于造反起兵之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为何在陈国其他地方,莲法宗却不约而同地起兵了呢?他们会不会把战火烧得已经被李均看作是自家院子的余州来?对此,李均没有把握。如果战争要爆发,与其是在自己家中作战,倒不如去别人的地盘上打,这样可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出兵的第三个目的,在于裴矩给华宣的密旨。恒国大将柳光为新君所不容的消息,李均也有耳闻,但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投靠陈国,更没有料到裴矩一面接纳他一面又下密旨令华宣监视他。对于这个能与李均视为“师”与“父”的陆翔齐名的名将,李均有着急于一见的渴望。而且,李均也意识到,自己帐下多是平庸之辈,如果能让这位有必胜之称的名将为自己副手,那和平军的壮大几乎无人可挡了。

陈国崇德十二年十二月十日,李均于狂澜城誓师,随同他前往的是孟远、蓝桥,凤九天与屠龙子云则留守狂澜城,一方面要制定一个能推行于全余州的制度,另一方面也要防备倭贼的再次来袭。此时距年关仅有二十天,整个余州都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之中。富豪人家自是不必说,即便是普通人家,虽然遇上的是灾年,但也因李均免收赋税而略有节余。性急的孩子,已经开始放起了鞭炮,而三万和平军浩浩荡荡开出西门,更是引得无数百姓夹道燃放炮仗,祝愿这支为他们带来安宁的部队旗开得胜。

朔风凛冽,似乎没有为李均的出征捧场的意思,和平军行到雷鸣城,便遇上了大雪天。在气侯温和的陈国,冬天要到年关左右才会有一两场小雪,象今年这般雪来得早而且来得猛,倒是百年难遇的。魔法太学中的楚青风心中隐隐觉得一丝不安,虽然说瑞雪兆丰年,但对于行军来说,这大雪只能说是一个不祥之兆。

“统领准备何时出发?”大军因雪不能前进,便在雷鸣城就地驻扎等待天气好转。楚青风便赶来拜访李均,两个人手捧着热茶围着火炉,慢慢打发着时间。

“天气一放晴,我便出兵,大军在外如果停而不动,士气极难维持,每日的物资损耗,也比平时要多上三倍。”李均对于这位仙长级的道教法师,是非常尊重的,不唯楚青风曾与之并肩作战,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已经渐渐有将法师在战场中发挥更大作用的**头。

“大军欲行,有些话本不当讲。”楚青风白眉轻皱,脸上浮出一丝忧色,道:“这一年都非用兵之时日,不瞒统领,我私下为此次陈国战事预卜了几次,皆为凶兆啊。”

即便是李均,对于这种临阵扰乱军心的话,也是极为反感的。面对楚青风,他不好发作,只是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雷鸣城魔法太学如何了?仙长是否考虑去狂澜城也开一所分院,资金可由和平军提供,仙长也可用自己的名望多多招徕各地的法师,不知仙长以为如何?”

李均的态度似乎在楚青风意料之中,他心中暗叹:“天命不可违,即便是李统领这般英雄人物,也难以挣脱天命之绊。”对于李均的好意,他微笑着表示感激:“托统领的福,这几个月来有志于法术者与日俱增,太学中就读的学子已有五百人,只是颇觉教席不够。”

“仙长放心,我令狂澜城中过往商船至神洲各地去散发太学选贤纳能的消息,无需多日,天下法师便会源源而来。”李均慨然允诺,其实这也是凤九天给他出的一计的变化,凤九天见李均帐下人材寥寥,便让李均下令唯才是举,于全神洲招募有才者,现在李均推而广之到了招募魔法太学的教席之上。

“这让我如何报答李统领?”李均对于法师的重视,显然超过了楚青风的预期,在这乱世之中,拥有傲人力量的法师原本是一抢手职业,但由于法师本身在大规模战斗中的脆弱,以及培养一个合格法师的艰难,使得法师这一行业也远不如千年战争之初时那么受尊重了。除了苏国、岚国、恒国这样的大国,各国几乎都无法组成大规模的法师军团,地方势力就更不用说。

“有朝一日,若有烦劳仙长之时,仙长不要推托便可以了。”李均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告辞出了营帐,楚青风忽然发觉,天空中的彤云正在散开,正天中露出一小块蓝天,一道锐利无比的阳光如剑般射在李均营帐之上,天看来要晴了。

但这并没有让楚青风高兴,反而让他心头的阴霾加深了一些。

“天要亡一个人,便会投其所好,令其陷入绝地而不自知。”心中默默**着前代法师传下来的话语,他再次担忧地看了李均的营帐一眼。

第二日天便完全放晴,虽然还很冷,这恰好使得雪没有化,不至于使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和平军再次在百姓的欢送之下向西行去。

一路无话,陈国崇德十二年二十九日,距新一年的到来仅有两天之时,三万和平军再加上李均从彭远程、肖林处调来的两万军队,共有五万人已经抵达余州至陈国本土的最后一城,由江润群控制的会昌城。

江润群原本就是余州五小势力之一,在李均一统余州之战中,与其余三家小势力一起投靠了和平军。也正是因为这个,李均对他们的权力与地位没有进行打击,相反,他们还分到了原属于朱家的余平城。此次二人见面,却是第一次,江润群自然尽其所能来迎合李均。

“统领如果有何需求,请尽管吩咐,会昌虽然不大,但扼余州自洛郢要冲,各方面的物产应有尽有。”一脸谄媚的笑容、白皙的皮肤有些松驰的江润群在洗尘晏上如是说。

李均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似乎对他所说的东西极感兴趣,道:“是吗,不知有哪些有趣的物产?”

“洛郢的瓷人王不知李统领听说过没有?”江润群颇有些献宝的味道,故作神秘地道。

“瓷人王,那是什么,一樽大瓷人吗?”偏偏李均是个对于打仗以外的艺术与文化毫无研究之辈,甚至于可以用不学无术来称之,也正是因此,风雅好玩的华宣才与他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江润群没料到李均如此坦然地将自己的无知表露出来,心中怔了一怔,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了起来。象他这样世代豪门,对于这些浮华的艺术极为感兴趣,他只道李均至少会表示出一点兴趣来,没料到李均一张口便问偏了。

“这瓷人王乃洛郢一位姓王的瓷器艺人,他所烧的瓷器,精美无比,价值连城,因此被称为瓷人王。”江润群不得不解释道,脸上的谄媚之色倒有些淡了。

李均听了便觉无趣,瓷器与他何干,对行军打仗毫无补益。若是姜堂在场则定然会眼冒金光,大谈特谈作瓷器买卖如何赚钱,但李均既然将经济财务这一摊子撂给了他,便不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看出李均对此缺乏兴趣,江润群便转移视线,道:“李统领戎马偬倥,这瓷器确实无法收藏,但字画呢?我看李统领文武全才,对这字画自然是有研究的了?”

李均摇头道:“字倒是认识,但字画上的字则一个都不认识,那画我也看不懂。”

听得李均之语,江润群心中的轻视便又加重了一番,这样个不学无术的野人,竟然也成了余州实际上的主宰,实在是他们这帮世家子弟的耻辱!但也正是这李均对于物欲上的几近空白,才让江润群早准备良久的逢迎招数无法生效。

“那么。”好在他还准备了最后一手,江润群脸上浮出了一丝嗳味的笑来,他轻轻鼓了三下掌,画着仕女游春图的画屏之后,一阵环佩声响,四个绝色美女缓缓行了出来。

“会昌城小,无物能入统领法眼,只有这四个丫头,是在下用万金购得的,自幼养在府中教她们,本来是想留下以娱晚年,如今送给统领,正所谓英雄美女,相得益彰,哈哈哈哈……”一边说,江润群一边得意地笑了起来,自苦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李均这般年轻气盛的男子?

李均果然被这四个美女所吸引,只见她们臻首微垂纤纤弱质,格外惹人怜惜。但李均心中却忍不住拿墨蓉、纪苏与她们比较起来,虽然单从美丽的角度来看,墨蓉与纪苏都只能算美女而不象这四个女子一样被称为绝色,但不知为何,李均心中固执地认为,墨蓉的爽朗与纪苏的自由,远远比这四个经严格训练而出的美女要吸引人得多。

“统领放心,这四个丫头在下可是没有动过的。”看到李均的迟疑,江润群误解了他的意思,脸上的嗳味之色更为浓重,道:“李统领不信,今晚便可一试。”

李均原本想辞谢这四个美丽的少女,但听得江润群之言他便改变了心意。这四朵鲜花,如果不带走的话,便会落入江润群这样貌似风雅惜花实则不异禽兽之人的魔爪。因此,他也微微笑了笑:“既是江城主好意,我又怎能推辞,在下愧领了。”

李均的客气让江润群精神一振,虽然没有直接的统属关系,在某种意义上说身为余州一城之主的他,地位还要高于被余州牧兼余州都督华宣请来的佣兵统领,但实际上谁都知道华宣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傀儡,李均才是执掌余州生杀大权者。江润群道:“李统领无需客气,李统领为余州百姓安宁劳苦功高,这点小意思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对于他送如此重的礼物,李均心中也存有疑惑,如果只是为了拍马,似乎用不着如此破费,甚至要送上四位他教养多年的美女。听了他这一说,李均立刻明白,这个江润群,只怕另有打算。

“是何事啊?”李均拖着长音问。

“李统领,那凤九天何许人也,李统领怎容他胡做非为?”江润群的矛头直指新上任的和平军军师,“千古以来,神洲便是遵循旧制,凤九天初来乍到,为何要妄加改动?”

李均心中顿时雪亮,出征之时,他将凤九天留在狂澜城,一方面处理狂澜城的一些事务,另一方面也是将他心中最好的制度向全余州推行。凤九天心中最好的制度,与李均在狂澜城、雷鸣城推行的由多人共治政事不谋而合,勒令余州各城城主交出部分权柄,改由城内外贤人共治,而且富贵贫困一律平等,不得私自买卖人口兼并土地。这系列的措施,是李均与凤九天商定打击地方豪强与世家势力,杜绝日后这些势力又寻机割据独立的办法,自然会受到地方豪强世家的极力反对。

见李均认真在思考,江润群决意乘热打铁,道:“就说这不准买卖奴婢吧,若不许买卖,这四个丫头如何能从她们贫贱之家出来,怎能在我这享受富贵教养,又怎能托与统领这样的英雄人物?”

李均“砰”地一下拍案而起,双眼如电,直瞪着江润群,道:“江城主,余州也好神洲也好,正是这千古以来的东西,让天下的百姓不得太平,让劳力者受制于人。我李均出身寒微,一介佣兵而已,不知诗书不懂凤雅,只知道要尽自己之力让人人过上好日子,好人不必提心吊胆恶人不能得意忘形。凤军师的策略,便是我李均的策略,还望江城主能三思,不然若是余州百姓也同陈国其他地方一般举兵起义,江城主的瓷器名画与美姬,只怕都要落入他人之手!”

被李均的突然爆发所震摄,江润群只觉这个男子不可仰视,他站起来后那身躯显得伟岸高大,散发出横扫一切的气势与锐不可当的决心。江润群根本无法抵抗,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李均会出手杀了他,但李均的话让他又慢慢从死亡的冰冷感觉中回复了过来。

“是……是……统领教训得极是……”一面抹着额间的冷汗,江润群一面唯唯若若,此时,他开始后悔将李均请到他的府中来。

“江城主的厚礼,我是收下了,现在就告辞,请江城主按凤军师所言行事,我不在余州之日,凤军师便如同我一般。”

李均也没有行礼,不再理会强自支撑着站起、喃喃说着些自己都听不见的客气话的江润群,大步出了客厅之门,在门口他又停了一停,道:“你们都跟我走。”

那四个少女神情古怪地望了江润群,这在半日前还是她们不可一世的主人一眼,然后娉娉缓行,每一步都合乎淑女标准,每一个动作都显风情万种,但可惜,李均就是觉得她们的动作扭怩缓慢,故作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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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大军悄然无声地行进在雪地之中,数万人的长长队例,蜿蜒伸展,向前望不见首,向后看不到尾。李均前瞻后顾,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如果陆帅在世,知道自己领着这支远比当初无敌军数量要众的队伍时,不知会如何感慨?

进入陈国本土已经有三日了,离开会昌之前,他令侍卫长曾亮与部下三位年纪较长者将那四个少女送回狂澜城。说年纪较长,也是相对而言的,都没有超过三十岁,李均让他们护送,心中其实有着深意。

作为老资格的和平军战士,他们也该成家了。普通的佣兵多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在战乱中出售自己的生命,但和平军不同,和平军是有自己基地与家园的战士,他们有一个公共的家,也应有个私人的家。那四个家伙平时总是谈见到美女应该怎么样,这次给他们机会,他们应该知道如何去做,总不能如何追女孩子也要我来教吧。

李均的想法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而且,严格地来说他自己对于追女孩子也是一筹莫展。此时他也不曾考虑,这四个温室中培养出来的娇嫩花朵,是需要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用心去呵护,是需要文雅风趣的人同她们谈风弄月,而不是只懂作战的勇士。当然,这并不能怪李均,李均自己,就是一个不懂女孩子心理的人。

李均乘着新年进军的谋略果然得逞,莲法宗的叛军根本没有想到和平军会在这大伙忙于过年之时进军,应此对于李均的进军路线没有防备。和平军势如破竹,先锋官蓝桥不时派细作回报前方所见,这一路上和平军与起义的农民军有过两次小小的接触,在蓝桥的奋勇之下,和平军的主力甚至还没来得及赶上,战斗便已经结束。但蓝桥无论如何也无法向那些面黄肌瘦的“贼党”下狠手,都是击溃了事,因此斩获首绩不足三百。

“禀报统领。”细作的马在李均身前停了下来,大声道:“前方便是宁望城,城中有贼军一万,蓝先锋也抵达城外,问是攻还是暂缓?”

李均一皱眉,蓝桥是员难得的勇将,但却不是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名将,他手中有和平军一万五千人,又挟两次战斗获胜之势,本可以乘机急攻宁望,但他却派人来问对策,虽然是慎重的选择,但也殆误了军机。

好在也没有什么关系,李均将眼光投向前方,既是已经失去了出其不意急袭夺城的时机,那就大可以慢慢来,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回报蓝先锋,围住宁望城,不要轻易出战,小心敌军偷袭。”

细作喘了口气,便又调转马头奔驰而去。李均看着前方被大军踏出的一道黑黑的路痕,大声令道:“全军加速!”

当他的主力抵达宁望城下时,蓝桥已经将城团团围住。莲法宗的乱军大多为没有经过训练的乡民百姓,他们凭借人多势众可以将心虚胆怯的陈国守军赶走,却无法撼动和平军的阵脚。虽然利用和平军刚到下营之机,他们也派出精锐进袭,但蓝桥得到李均指示之后早有准备,亲手斩杀了莲法宗的大将,迫使他们逃入城中闭门不出。

李均遥望宁望城,城不大,沟垒与城墙都年久失修了,如果强攻的话并不困难。

“蓝桥,你领军自南门猛攻,我亲自领军自东门攻击,孟远,你领一万人自北门攻击。”李均观察了片刻,敌人有一万五千之众,如果强攻,即便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况且这些走投无路的乱民,但是作为进入陈国本土之后的第一次大战,如果不能以最小代价迅速攻下,对于己方士气会有很大影响。

“那西门呢?”几员偏将都渴望地盯着李均,希望他能令他们攻取西门,建功立业。但李均只是一笑,道:“你们以为,我此次是要多斩获贼军还是要夺取此城与百姓人口?”

“自然是夺城了。”原本是银虎军千总的范勇道,余州平定之后,李均便将他与尚怀义等调了过来。

“这些贼兵虽然说是叛贼逆党,也实在是可怜之辈。”蓝桥脸有愧色,他出身也是极低微的,如果不是娶了裴紫玉,他内心深处只怕会更倾向于这些造反的百姓一些,“若非官府逼得紧了,他们也不会起兵,我一路来用精锐之师击这乌合之众,胜之也没有什么味道。”

李均轻轻悠荡着马鞭,道:“正是,你们记住,和平军此次前来是解民于倒悬,而非与民为敌的,因此我只攻三门留下一门,让他们有逃生之路。如果敌军见无路可走,必然誓死血战,现在他们见有退路,只需小小挫他们锐气,他们便会无心恋战自行崩溃。”

这一日千饭过后,城中的莲法军发现原本将宁望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和平军开始重新调动,东、南、北三个方向敌军大盛,而唯独西门的士兵却踪影全无了。

“我料敌军必定以西门为主攻对向。”一个莲法宗祭酒(注1)道,“如今他们故意在西门示弱,正是为了掩饰其主攻目标,我不信敌军会同时自三面进行攻击。”

他的话竟然为莲法军其余将领所接受,于是,城中一万五千莲法军的近一半集中在西门附近,而其余各处只是多张旗帜虚张声势。

李均在城下看到城头的异动,不由得苦笑摇头:“自做聪明,城中不过一万五千士卒,这三面却旌旗密布,这不等于是告诉我这是虚兵之计么?传令,擂鼓,攻城!”

先是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响起,紧接着,宁望城东、南、北三面鼓声震天。巨大的牛皮鼓在羌人力士的擂击下,发出的声音连大地都轻轻颤抖,紫色的战旗指引下,和平军的铁甲步兵当先推进,直逼三处城门。

城中的莲法军将领见了这大异于陈国官兵的声势,不由得相顾失色。战斗尚未相接,他们便在气势上弱了几分。那个祭酒见士气沮丧,便大叫道:“有何可惧?为莲法宗而战,死者不过回归天神所在这地,不要为敌军吓倒!”

在他又是高声呼喝,又是拿死后升天的种种待遇诱惑之下,将士们总算鼓起一点勇气,开始进行抵抗,但他们的抵抗,让身经百战的和平军将士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们在和平军进入射程之内前,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射箭,这些箭都轻飘飘地坠在和平军阵前。

“投石机,连弩军!”在李均简明扼要的命令之下,和平军的投石机开始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巨大的石块开始向城头砸了过去。两人一组的连弩手也将有普通箭枝两根那么长的弩箭从弩机上射出,在城头的守军被这有着绝对优势的远程攻击打得晕头转向,四散逃避开来。

一个守军拼命躲开呼啸着从天而降的落石,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踏在城垛之上,脚下一滑,他便从城头坠落下来,危急中他伸手扒住了城垛,但紧接站一块石头击在他的手指上,五指被得粉碎,他还没来得及用另一只手,便迅速成向下滑落,祭酒们在传教时构筑的天堂,似乎就在眼前,他贪婪地睁大眼睛,想在离开这世界前多看上一眼。但是,宁望城城墙不高,从城上掉下来,只不过让他吐出一口鲜血,外加左腿骨折,**上的巨大疼痛,让他从幻想中清醒,发出悲惨之至的哀鸣,但他这无助与无望的哀鸣,早就被和平军的战鼓声与喊杀声所淹没。如同东海的狂涛一般,和平军以这些职业农夫而业余的军人从未见过的威势,将他们外在的防线与内心的防线,都彻底冲垮。

短兵尚未相接,莲法宗守军便已经溃散。东、南、北三处和平军同时发动了攻势,这三处的守军都陷入自顾无暇的窘境之中,根本无法相互支援,而唯一有余力的西门守军,看到自己人的死伤与惨况,无不心惊胆战。

“我们错了。”一个士兵绝望地道,“和平军根本没有从西门来,他们是从另外三处进攻的,他们兵力太多,宁望城小兵少,根本不可能守住!”

“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啊……”另一个中年的士兵几乎呜咽起来,“本以为随着莲法宗,可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现在……现在……”他忽然二话不说,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撒腿便要走。

“快走吧,这里没希望了。”一个从南门逃过来的士兵大声道,“快开城门,祭酒已经战死了,我们快走!”

“你们这些不忠的家伙!”一个头目伸手去拦他们,道:“祭酒进了天神之所,你们难道想去炼狱吗?”

那个逃兵一刀将他劈倒,咬牙切齿地道,“这里已经是炼狱了,还有比这屠场更可怕的吗,想活的就开城快走,和平军说了,投降逃走者免死!”

西城的守军侧耳倾听,果然和平军在高声呐喊,“降者逃者一律免死”的呼声震耳欲聋。其余三门的败兵接二连三地赶了过来,一时间,尚有一战之力的西城守军成了自己人攻击的目标。

“开城,否则自己人就先得杀了起来!”另一个头目只得下令开城,城门一开,败军便争先恐后挤了出去,人马相互践跳,几个伤兵因体力不支而倒地,一开始还大声求救,但从他们身上踏过去的人多了,他们也变得无声无息起来。

自开始进攻起仅一个时辰,和平军便顺利地攻进了宁望城,夺得自己在陈国本土的第一个基地。此战和平军伤亡不过五百人,斩杀敌军三千人以上,俘虏了两千余人,其余莲法军都胆破逃走,就攻城来说,和平军是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但李均心中却有些沉重起来。和平军的伤亡,大多都是在进城之后,为莲法宗散兵侵袭所致,这些莲法宗的散兵甚至一点也不在意死亡,虽然他们人数在莲法军中只占少数,但如果有五万这样不惧死者组成的军队,那即便是和平军,也难以取得胜利。

“禀报统领,城中余粮早被逆贼运走,城中百姓都饥寒交迫。”副将将宁望城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向李均作了介绍,他们夺得的,不过是一座没有物资却有着两万户饥民的空城罢了。这两万户饥民,正是和平军的一大包袱,如果不能处理好,他们为了生存挺而走险,和平军只怕会有大麻烦。

“这倒奇了。”孟远吃惊地道,“我们来得这样急,他们没道理有时间将粮食转移啊。”

“我问了市民,一月之前,莲法宗攻下宁望城时,城中官兵以防止资敌为名,将粮食烧的烧运的运,已经弄走大半,莲法宗入城后全城的粮食,全部是他们从怀恩城的怀恩仓运来的,百姓已经在嚷嚷问我们是否管他们饭了。”那个副将面色有些困惑,他们作为解民危难的军队出现,却面对这样一个局面,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均心中也颇觉难堪。被称为官兵的人将粮食烧的烧抢的抢,而而称为逆贼叛匪的人却管了这两万户百姓的口粮,现在,他有些理解莲法宗内为何会有那样悍不畏死的死士了。

而且,缺粮也必定会给和平军带来麻烦,这是当先要解决的问题。

“尚怀义,你领两千人回会昌,负责督运粮草,必需尽快将粮食运来,迟则有变。”李均不得不下令道,然后问军需官,“军中存粮够食多久?”

军需官对此极为熟悉,道:“统领进军前有言,第一战要攻其不备,因此只携有十日粮食。”

“分一半给百姓。”其实对此他心中有数,只不过求证而已,李均断然令道,但脸上却露出复杂的笑意,“注意,让百姓看到我们粮食要有余,看到我们粮食有的是,明不明白?”

“是!”军需官明白李均的意思,如果宁望城百姓得知和平军粮食不够,便会生乱心,而莲法宗虽然已经败走,但难保城中无人与他们勾通,若是知道和平军军粮短缺,一定会坚壁清野守而不出,那时和平军要想短时间内攻破敌军囤粮大城,势比登天。

李均站在行军地图之前,这是当初司马辉在雷鸣城中夺取的战利品,对李均来说当真是万金难买的珍宝。他仔细看了会儿,口中喃喃道:“怀恩城……”

在他面前是控制在莲法宗乱军手中的怀恩城、与怀恩不过两天距离的原定城、宝山城,这三城互为犄角,如果冒然进攻其中之一的话,必然会被另外两城的援军所夹击,而如果同时攻打这三座城,也就意味着攻方手中必需有足够的兵力。

现在这三城的情况都不知道,虽然赵显与王尔雷早派人去联络陈国的流浪儿,但饥荒对他的确良打击太大,普通百姓尚且缺衣少食,何况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必需尽快摸清这三城中的情况,俘虏口中可以得知一些,百姓口中也可以得知一些,虽然还不够详尽,但也基本够用了。李均反复思索,又问道:“王尔雷呢?”

“上街去逛了。”蓝桥道。

“攻城中俘虏的莲法宗乱军最高头目是谁?”李均问道。

“是一个祭酒。”蓝桥笑道,这个称呼让他有些觉得不伦不类,“带那个祭酒来!”

被带上来的正是那个以为李均会自西门主攻的祭酒,被五花大绑,却仍一脸的不服气。他那双一大一小的眼睛以狂傲的姿态面对着李均,押他上来的和平军战士令他跪下,他却无论如何不肯屈膝。和平军战士火起便是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处,他膝一松,但立刻挺直起来,看来还挺倔强的。

“不要,不要。”李均一眼看出这个祭酒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如果硬要他跪下,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真话的,那么,柔可克刚,虚可克实。李均在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道:“祭酒大人不愿意跪下,你们不要无礼。”

那个祭酒见和平军的将领神情比较平和,倒也出乎意料,眼中的狂傲之色收了不少。只知李均继续道:“来人,为祭酒大人松绑,看座。”

押送的和平军战士立刻解开了绳子,另一个则拿了张椅子。这祭酒也老实不客气大大咧咧坐下,心道死都不怕,还怕你们玩什么花样不成?

“祭酒先生仙乡何处啊?”李均漫无边际地问道。

“不要你管!”祭酒摆出一副无论如何也不合作的架式,看来是拿准了李均对他不会如何。

“祭酒先生看来不太服气啊,那倒也是,我军数倍于守军,且守军虚乏锻炼,当然会败,绝非是祭酒大人的失误。”李均小小地安慰了祭酒一下。

那祭酒的神态果然缓和下来,脸上的傲气也没有那么浓了。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善战者攻心为上,这又一次验证了李均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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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北风又开始呼啸起来,虽然天空尚晴,但这风兆示着又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被李均好吃好喝好招待的莲法宗祭酒,仍是以一个“不”字应对一切,李均问他任何问题,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要你管”,在他看来,只要以完全不合作的态度对付李均,李均的攻心之术便完全会失去作用吧。

然而他不知,只要他活着,李均的目的便达到了。酒足饭饱之后,李均又带着他来和平军营寨中到处参观,所到之处兵强马壮,战士们精神抖擞,李均还特意领这祭酒来到辎重粮草囤积之所,指着堆积如山的粮草道:“如何,我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何事不可为之?”

那祭酒这次没有以不应答,而是沉默。李均得意地大笑,伴随着他的笑声,那祭酒心中却升起一阵寒意。

众人再回到营帐之中,大帐中又摆上了丰盛的宴席。李均问道:“祭酒大人尊姓大名?”

“蒋士道。”这次祭酒没有沉默了,想来和平军的威武军容让他也觉得眼前这将与他的部队是一支难以抗衡的力量。

“蒋祭酒是聪明人,聪明人都识时务。”李均微醉地道,“只要祭酒大人愿意为我效力,日后荣华富贵,远胜于如今一个区区祭酒,如何?”

蒋士道举目与李均对了一眼,只见李均两眼中有些红丝,目光混沌,远不如刚见时那样深不可测,见他望向自己,李均伸手一指那宴席,又 道:“只要祭酒答应了,咱们就不醉不休,若是祭酒不答应,来人!”

两位高大的甲士应声出现在帐门口,李均冷笑道:“若是蒋祭酒此时仍不答应,那便是不识时务的蠢才,要你何要,斩了喂狗吧!”

蒋士道略迟疑了会儿,然后仰天大笑道:“死则死吧,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之后,昂首大步便向那两名甲士走去。李均闻言不怒反喜,急忙拦住他,深施一礼道:“蒋先生莫怪,方才是试试先生胆气,如今知道先生果然是当世英杰,小子年幼轻狂,还请先生不吝指点!”

蒋士道先是怔了一下,但旋即暗想:“如能暂且稳住这小儿,再另寻脱身之机,赶回莲法军中将军中虚实告之上师,岂不是一件大功德?”

心**一转间,他便拿定了主意,也笑道:“统领过谦了,统领少年英雄,领着数万大军,哪里需要我置嘴?”

李均见他回心转意,忙执其手拉他入席,道:“先生不必客气,有何指点便直管说,在下虽然不胜酒力,今日得先生乃平生一快事,拼却一醉也要陪先生尽兴!”

酒过三巡,蒋士道见李均已经脸红脖子粗,也不管天寒地冻,将帽子也摘了,头上热气腾腾,知道他酒量果然不行,便有意问道:“李统领,这宁望城城小民少,而且又无物次,何不立刻攻取怀恩城以资军?”

李均大着舌头道:“不可……不可……”见蒋士道仔细盯着他,李均面露狡猾的笑容,道:“蒋先生……不会泄露我军……我军军机吧?”

蒋士道轻轻一抖,若无其事地道:“统领既是信不过在下,就令甲士再将在下推出去斩了,否则统领军中虚实已经在我眼中,即便统领什么也不说,在下逃走也是立了一功。”

李均哈哈大笑道:“先生也……也太多心了,我……可没有怀疑先生的意思……”然后,他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频频劝蒋士道饮酒。

蒋士道见他没有吐露的意思,心中寻思如何才能在他嘴中套出话来。于是二人天南海北乱聊了会儿各地物产与奇事,李均还大吹特吹当日自己是如何除去蛟精的,蒋士道想法子又将话题绕回眼前的战事来:“统领虽然粮草充足,但在此耗延时日也非上策,如今莲法军大军逼近洛郢,前锋距都城不过三百里,统领不速速进军,只怕大事去矣。”

“呃……”李均打了个饱嗝,然后道:“说……说与先生听也无妨,我正……要进军……”

“统领是否准备攻取怀恩?此地囤有大量粮食物资,统领攻下后便不愁粮草了。”

“不……不可!”李均拈了口菜,大笑道:“我粮草足够……无需更多……而且,怀恩与……原定、宝山……互为犄角,我兵力……不足以同时攻此三城,若是只……只攻一路,便会腹背受敌……”

对于李均的这种判断,蒋士道心中也是有数的。当初之所以在相临的三城之中分兵囤占,目的也正是互相支援不至于孤军作战,蒋士道心中所**的,不过是李均到底会如何破这三城之势。

“那统领该如何是好呢?”蒋士道满脸忧容地问道。

“无妨……无妨……”李均又是大笑,“我兵力……虽不足攻……三城,但足以分兵两路,以重兵攻原定、宝山其中一城……以一部阻另一城之援军。”

“那怀恩援军该如何是好?”

“我自……自然会用疑兵之计,让逆贼以为……我将攻怀恩,囤粮重地……逆贼担心有失,必龟缩……不出!”李均断断续续地道,然后又道:“等他们知我真意之时……原定与宝山已落入我手……此刻怀恩一座孤城,唾手可得……”

蒋士道不得不承认这个计策确实可以生效,心中也更加急于知道李均的具体安排了。

“李统领果然好计,真是智深似海啊。”他赞不绝口地道,“只是不知李统领想在宝山与原定之间选哪个城为主攻方向?”

正这时,席间作陪的孟远一阵猛烈的咳嗽,李均向他望去,只见他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这一眼似乎让李均清醒了些,他笑道:“天气如此暖和……孟远……孟远兄为何会伤风?”

孟远的咳嗽不过是故意发出以制止李均继续说下去,见李均问了,他乘机道:“末将不胜酒力,喝着喝着便不禁咳嗽,统领酒已足够,再喝下去,蒋先生便醉了。”

蒋士道讪讪地道:“在下也不胜酒力,统领还是让在下去安歇吧。”

给孟远一提醒,李均看来醉意减了几分,笑道:“既是如此,那……来人!”

这次进来的是两员侍卫战士,李均道:“为……为蒋先生安排好……住处!”

蒋士道随着这二人出营,他只走出门口,便听见孟远在埋怨李均不该多喝酒,蒋士道心中一动,佯醉闪到帐边,只听得李均道:“无妨,我令人看着他,若是……”下面的就听不真切了。

蒋士道心中冷笑,既是知道李均的安排,他又怎能上当,只要骗取了李均的信任,随时他都可以离开这里,反正看样子距李均进攻的时机还有几日时间。

这一夜蒋士道思前想后,盘算着如何能让李均真心相信他,因此直到很晚才睡去。次日晨尚在朦胧间,就听见李均在帐外高声笑道:“蒋先生醒来没有?”

帐外的武士低声道:“还没有,蒋先生鼾睡一晚,没有任何异动。”

蒋士道佯做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又足足在榻上赖了半个时辰,他才长长伸了个懒腰,起来见李均正端坐在帐中,大惊道:“劳李统领久等,蒋某罪该万死……”

“蒋先生不必如此。”李均微微一笑,“在下也不过等了片刻罢了。”

蒋士道虽然不愿真正追随李均,却也不由为李均气度叹服,身为数万大军的统领,却在一个昨日还是囚徒的人榻前安候多时,这绝非常人能办到的,昨日如果不是醉酒,自己只怕没那么容易从他嘴中听取机密。即便如此,他今日来还不知会如何处置自己。

果然,李均详细端详他良久,忽然笑道:“昨日醉后胡言,不知对蒋先生说了什么?”

“这个……”蒋士道露出思索的神色,然后苦笑道:“在下也醉了,忘了统领曾说什么,只记得统领似乎讲过狂澜城东海外的蛟精之事。统领莫怪在下将统领昨晚说的丰功伟绩忘怀。”

李均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无妨,无妨,不过说了些闲事罢了。蒋先生快些洗漱,在下略备宴席,请先生进餐。”

蒋士道知道自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博得了李均的信任,便含笑允命。用过早餐后,李均紧锁双眉,在营帐中转了转,忽然道:“先生胆气,在下深为佩服,有一件事想劳动先生,不知当讲不当讲。”

蒋士道暗喜,道:“统领尽管吩咐,士道敢不从命?”

李均深深地盯着他,道:“我要将先生放走,先生可否为我传递一个消息?”

蒋士道强按住兴奋,唯恐被李均看出来,道:“什么消息?”

“我想请先生去怀恩城,告知逆贼我军中缺粮,即刻便将发兵攻打怀恩。”李均脸上露出狡猾的微笑。

如果不是昨晚听了李均的安排,蒋士道定然会大吃一惊,他为何为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于对手。尽管如此,他仍然装出吃惊的样子,道:“统领此言差矣,我既投靠统领,万无再将统领军情泄露的道理,如果统领要士道探听怀恩虚实并作为内应,士道万死不辞,要士道通敌,士道绝对不能。”

李均哈哈大笑,拍着蒋士道的肩,道:“放心,放心,先生所泄露的是我要贼兵知道的,先生尽管说给贼兵,若我夺得怀恩城,这首功当算先生的。”

蒋士道心中冷哼,看来李均真是个冷血之人,如果按昨晚他的安排,自己告诉怀恩城中守军他将攻怀恩,吓得守军闭门不出,让李均将其余二城一一攻克,那么守军定然会想到是自己为李均效力散布假消息的。那时,自己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莲法宗杀的,难怪李均会对自己优礼有加,不过是想利用罢了。想到这里,他更打定了主意。

“原来如此。”他装作深明其意地道,“既是如此,士道不能不从,不知统领要士道何时出发?”

“事不宜迟,先生现在就请行,否则在我军中呆久了知道的人一多,我这计策就不灵了。”李均道。

蒋士道暗自心喜,李均的要求正合他意,尽管没办法从李均嘴中套出他究竟要以哪个城为主攻方向,但这些情报已经足够了。凭借这些情报,他也许会升为上师吧。

告别李均后,他便独自出了西门。李均还送了他匹马,这让他能更快地赶往怀恩。一路上风餐露宿,原本要三日行程他只用了两日便赶到了。

怀恩城的莲法宗早已得知李均攻克了宁望这一门户,因此大门紧闭,不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出。蒋士道驱马来到门前,大声喝道:“城上的兄弟快开门,我是宁望城来的,有紧急军情!”

镇守怀恩的是莲法宗十六上师之一的薛谦,他早有严令,要谨防和平军细作进入城中。因此守卫的鬼卒并未立刻开门,而是紧急通报了薛谦。

“你是何人,如可从宁望城来?”薛谦不敢大意,手按城垛探身向下问道。

“上师不记得小人了吗?”蒋士道慌忙下马,跪倒在地道,“小人蒋士道,为宁望城三祭酒之一,月前曾在上师帐下效过力。”

薛谦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觉得这人果然面熟,于是沉下脸道:“原来是蒋祭酒,你失去宁望城,却未与宁望共存亡,怎么有面目来见本座?”

蒋士道叩首道:“小人失去宁望城,本来罪该万死,但小人因在和平军中探得紧急军情,故此留下残躯来向上师禀报,还望上师让小人将功补过。”

薛谦听到紧急军情,心中先是一颤,道:“既是如此,开门,放他进来。”

蒋士道进城将与李均的一席话原原本本全部告知了薛谦,然后劳劳地盯着薛谦的脸,希望从他脸上开到自己渴望的神情。但薛谦一言不发,在室内转了几圈,然后笑道:“蒋祭酒,你中计了!”

蒋士道吃了一惊,道:“上师之意是李均骗了我么?”

薛谦道:“正是,要么是你中计了,要么就是你与李均勾结,想来欺骗于我!”

蒋士道闻言,心中的希望之火顿时被这瓢泼大雨淋了个透湿,他跪倒在地,哀声道:“上师明察,小人不曾与那李均勾结,句句都是实话,李均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小人也不敢叛教,请上师明察!”

“我来问你。”蒋士道的辩白让薛谦心中的判断微微动摇了一下,他道,“你有何德何能,李均要如此看重于你?你自称在李均帐前誓死不跪,为何我只是说了一句你便跪下?李均其人用兵,我也曾有耳闻,心思缜密善用奇计,怎能让你探知他的战术安排?又怎能让你如此轻易离去?如果我料不差,你前脚出了宁望城,李均大军后脚便跟了过来!”

蒋士道频频叩首,道:“上师容禀,小人这双膝,上跪大神,下跪教中各位大人,怎能向李均那黄口小儿小跪?李均并不是真的看重小人,而是想牺牲小人来实现他的阴谋,如果他阴谋得逞,上师闭城自守不去救援原定与宝山,等原定与宝山陷落后上师知道中计,定然会斩小人以谢罪,李均根本置小人生死于不顾,怎能算看重小人?至于小人得知李均战术,原本是他大胜之后酒后失言,而且为了防止小人怀有二心,他专门令武士在小人帐外守了一整夜,见小人无异动才相信小人。他要利用小人,自然要放小人归来,否则他的狡计如何实行?”

薛谦在室内踱了几步,这蒋士道分析事情有条有理,也颇有辩才,看来倒真有三分才学,他轻轻嗯了声。蒋士道见他面色转缓,偷偷出了口长气,又道:“上师不妨令人沿着小人来路去探,如若李均真地跟踪而来攻打怀恩,必然掩旗息鼓以避我军耳目,如果他虽派兵前来,却大张声势,那便是为了配合小人,要上师误以为他将主攻怀恩。”

“哼,我如何会中李均的诡计?”薛谦冷哼一声,心中却觉得这蒋士道言之有理了。

“来人,去向宁望的路上沿途详察,定然要察出李均的真实目的来。还有,迅速报知宝山与原定城的祭酒,要他们小心防范!”

作者圣者晨雷其他书: 帝国星穹 技压群芳 剑道 龙魂武士 明末风暴 挽天倾 大宋金手指 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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