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漫第一次见到易千雪。
少女大约十七、八岁, 跟自己差不多高, 圆肩细腰, 穿着一套淡红色的长裙套装, 前面系着一条白色围裙。
她修长的脖颈仿佛一只白天鹅，上面挂着一条细小的项链，泛着晶莹的光泽。
白皙的皮肤，偏东方人的颜色，看上去极其顺眼。
圆圆的小脸, 略带婴儿肥, 徒添了几分少女的可爱。她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 在这个外形可以随意调整定型的地方,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
笑起来的时候, 眼睛弯成一方小月牙。
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走到苏漫面前, 客客气气的介绍道：“这里是千千鲜花店，请问您想要什么样的品种？”
在此之前, 她们从未见过。
易千雪以为苏漫是客人, 对她来说, 客人都是来送钱的, 肯定要热情招待。
“易千雪？”苏漫问道。
易千雪保持微笑：“是我。”
苏漫回头，摆了摆手, 小土龙吧嗒吧嗒走到门口，将外面挂着的牌子翻了过去。
——休息中。
它关上门，蹲在门口, 以防其他人靠近。
易千雪虽然当商人没几个月，但来来往往什么样的客人她都见过。
比苏漫更神秘兮兮的她也有印象。
而且，那些都是大客户。可以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苏漫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苏漫，我来自三千城。”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她双手在胸前合上，一副崇拜的模样：“你就是红月的队长，苏漫？”
红月挑衅断罪之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钢铁队插手之后，红月在四千城名声大噪，谁都知道他们从断罪之翼的手里抢走了一名医生！
那可是断罪之翼啊，多么的嚣张不可一世，从来都只有他们抢别人的份。
红月的挑战堪称传奇，现在在四千城，没有不知道红月的轮回者。
那些得救的人甚至对红月心存感激。
苏漫缓缓地将手里的信封递过去。
“这是……你哥哥的信。”
“……”少女神色微怔。
……哥哥的信？
易千雪将信封接了过来。
她轻轻的拆开，看着哥哥在《妖神》世界里写的遗书。
易千阳是自由轮回者，他死的时候，名字会从资料库里静悄悄的消失。
除了易千雪，可能轮回城里再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得知哥哥死讯的那天，她一个人在城外坐了好久好久。再次看到哥哥亲笔写的信，易千雪的视野渐渐模糊。
苏漫将一个箭头拿了出来。
上面的血迹已经全部擦干净，她放到了桌子上，轻声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易千雪认识这箭头。
这是哥哥的弓箭。
她眼里的泪水转了几圈始终不肯落下来。甚至，她还微笑道：“没了。”
没有任何想问的问题。
哥哥在《妖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死的？这些，她统统都不想知道。
在拿到永久居住证之前，易千雪也是一名轮回者，她知道轮回之中有多残酷。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告诉你。”
“什么？”
“阿阳他，死在了我手里。”
“……”
易千雪呼吸一窒，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女子——什么意思？？
苏漫在来找易千雪之前就想好了，这件事情一定要跟她说清楚。
她从小空间里取出了一份资料，厚厚一沓。
“我们在东王宫的时候，对上了冰轮小队，他们之中有人使用影子术控制了阿阳，让他与我们自相残杀。”
“所以，你就杀了他？”
“……”
易千雪冷冷一笑，道：“轮回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你的做法我能理解，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因为良心受到谴责，想要得到我的原谅？”
被朋友背叛，这种事情，她和哥哥已经经历过一次。
所以苏漫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
易千雪在尽可能的保持理智，在失控之前，她咬牙道：“……滚。”
哥哥死了，理由她不想过问。
即使是仇人站在面前，易千雪也知道自己没有杀她的办法。
少女转过身，裙角浮动。苏漫却低声道：“为了不伤害到自己的同伴，阿阳他选择了自杀。”
“……”易千雪的身体蓦地僵住。
苏漫将资料放到了小木桌上。
“告诉你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不想你被其他的人利用。你的哥哥，他的死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像其他的轮回者一一核对。那天有大约八十人左右围观，活下来的有三十余人，他们的资料全在这里。”
“……”
“身为阿阳的妹妹，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也希望你可以维护好哥哥的名誉。我们红月队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敌人，为了摧毁红月他们会不择手段，而你——是最适合的一枚棋子。我很抱歉，让你也要受到一些风险，我只希望你不会被有心人士迷惑心智——如果你有危险，随时可以来找我。任何事情都可以。”
苏漫来之前已经想了很多种可能。
易千阳的死因她不想瞒，也不能瞒。如果易千雪被人利用，事情将会非常棘手。
少女背对着她，好半晌都没有回话。
等她转过身的时候，脸上恢复了之前的笑意。她用手指抚摸着那份资料，轻声道：“有心了。”
“可是——”她话锋一转，道：“如果我想跟红月作对，有没有我的哥哥都不重要。”
她微微笑道：“谢谢你在轮回中对我哥哥的照顾，他在遗书里都写了，他真的很喜欢你们。不过他是他，我是我，哥哥能和你们成为盟友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而我们——”少女合上资料，她笑眯眯的说道：“就算以后成为敌人，也不用太诧异。”
她拒绝了苏漫的示好。
苏漫一开始想过要不要把她带到红月来。
但是她了解了易千雪的身份后，知道她已经成了常驻居民，而且开了自己的店——苏漫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是，易千雪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管。
这是阿阳临死之前的交代。
她答应过易千阳，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妹妹。
而易千雪却轻而易举的和苏漫划清了界限。
少女轻声哼着歌，走到门口将店门打开。小土龙原本靠着门，一下子就滚了进来。
“哈喽，系统兽。”少女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跟小土龙打招呼。
艾戈爬了起来，它按着自己的胸口道：“我有名字！我叫艾戈！”
“egg，蛋？”
“不是蛋！是艾戈！艾戈！”
“蛋蛋？”
“……”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苏漫也要离开四千城。
她走到门外的时候，转过身，对着少女的方向深深鞠躬。
所有的感谢，言尽于此。易千阳用了极其悲壮的手段，护住了苏漫心底里的那一丝良知。
如果，易千阳真的死在苏漫手里，她会崩溃吗？
少女站在门口浇花，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也仿佛看不到苏漫的存在。
直到她和小土龙走入人群，渐渐消失，易千雪才抬起头，看着苏漫消失的方向。
——真是个笨蛋哥哥。
犯得着以身作则，向自己证明轮回之中也有真正的情谊吗？
说好了要一起活下去，一起离开的……她还在拼命、拼命的赚钱，希望可以得到离开主神空间的机会。
他却就那么死掉了……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