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草莓味的？”唐邢站在吧台那里回头问跟在身后的白蕊。

白蕊扭扭手指, 说：“这次想试试香草味的。”

唐邢点头，问唐衍和沈贝贝：“你们呢？”

唐衍皱眉说：“我不喝奶茶。”

沈贝贝说：“我要原味的。”

唐邢点头，在吧台那边点了一堆的烧烤, 顺便要了点啤酒, 然后给仅有的两位女士点了奶茶，便带着一群人找位置坐。

高中三年时间，唐邢带着白蕊慢慢融入了这个群体, 一群人哄笑着喊白蕊“大嫂”, 喊沈贝贝“二嫂”。

今天是高考前的狂欢，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唐邢等人知道高考后，大家便要去不同的学校，因此难得挑个时间再出来吃喝一顿。

唐邢在带着白蕊时，从来不许他们去酒吧, 连卡拉ok都很少去。多是像现在这样，和大部分的学生一样，挑个小店，小摊，就是一顿。

那一晚，唐邢喝了不少酒，人便有点醉, 但是因为第二天放假，所以倒也不在意太多。

吃喝以后，一伙人在路口分开。白蕊自然的扶着唐邢, 这三年来都是如此。唐邢不怎么喝酒，但他会喝。唐邢学习成绩很好，但他不是那种乖乖的学生。

唐邢不但会喝酒，他也会抽烟。次数不多，不过是因为好奇而喝上抽上的。

白蕊和唐邢一起的三年，一共就看见唐邢抽过两次。喝酒倒是时常，聚会时都会叫上几听。每次有点微醉的时候，白蕊就会带着唐邢慢慢散步，然后唐邢送白蕊回家，接着在门口等到自家司机，唐邢上车，白蕊进门。这一天的约会便结束了，三年来次次如此。

今天也是，高三的分离并没有让白蕊感到动摇。她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唐邢，所以，她十分地肯定她不会因为两人的分离而让感情减弱。

她感谢着唐邢当时的伸手，也爱着她和唐邢的点滴，包括初中三年，她跟着他的每一天。她不后悔，她不后悔来到市一中。

她知道，唐邢肯定不知道，上市一中对她的压力有多大。她根本跟不上这里的课程，也不习惯唐邢的朋友圈，她不喜欢沈贝贝看她的眼神，她甚至不习惯那么多人聚到一起。

她从小没有朋友，她没有参加过朋友间的聚会，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唐邢的朋友其实都不怎么看得起自己，她知道自己的气质让唐邢备受煎熬，所以，她越来越爱他。

因为他的爱护，因为他的爱意，因为他的承诺。

白蕊看着唐邢，她也知道，唐邢肯定不知道，他接受自己的这个行为带给她的是什么？她从他那里得到的不仅仅是唐邢的喜爱，还有她这样的身体气质被接受的那种心里慰藉。

我这样的，也会有人喜欢，就像妈妈遇到了爸爸一样，他还是那样了不起的人。她以为她一辈子都只能那么看着他，跟着他，最后成为人生中的一段美好记忆。

最终，他们在一起了，这不仅仅是实现了少男少女的那段青涩的情感，还有在学校这10年来，被欺凌的原因被打破的救赎感。

她会一直一直跟着他，她想……

“唐邢，你准备考哪里？”白蕊问，她知道她考不上他的学校，但是她能考到离他最近的学校，这就是白蕊的坚持。

唐邢抬头看她一眼，双眼朦胧，似乎在思考，良久才开口说：“不知道，还没想。”

白蕊有点急地问：“那你什么时候想好啊？”

唐邢看她说：“报考前会想好的。”

白蕊点点头，说：“嗯，那你想好了要告诉我，我报考和你最近的学校，我能考上的最近的。”白蕊重重重复最后一句。

唐邢一愣，脚步一顿，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最后轻轻点了点头，说：“嗯。”

两人聊着，慢慢地到了白蕊家门口，白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千纸鹤，递给唐邢，笑着说：“唐邢，这是第993只千纸鹤，马上就有1000只了。”

唐邢伸手接过，对白蕊说：“你进去吧！我今天自己叫车回去。”

白蕊点点头，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唐邢的头说：“再见，明天见。”

白蕊不常拍他的脑袋，但偶尔会有这么个动作，唐邢不明白为什么。白蕊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在人前这么做过，唐邢也就没去制止过。

白蕊其实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安全感。这个男人的头，只有她能碰，这是她女朋友的特权。

回到卧室，白蕊拉开抽屉，里面还有7张颜色各异的方形纸，白蕊拿出其中一张，低头认真地折着。

第994只千纸鹤，白蕊默默地想，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唐邢回到家里，看见了坐在沙发那里的唐父。

唐父刚把手机收好，唐邢看了一眼，奇怪道：“那是妈妈的手机。”

唐父一脸淡定地点头说：“她忘在家里了。”

唐邢怀疑地看着唐父，唐父继续说：“然后，很巧的，我从她的手机里收到了贝贝的短信。”

唐邢看着唐父：“沈贝贝的短信和我说干嘛？和唐衍说。”

唐父便回：“因为短信上面写的是你和白蕊的事情。”

唐邢：“……我和小蕊的？有什么好说的？”

唐父轻笑一声：“她没说什么，只是帮你妈照了白蕊的照片。你妈这两天听说你有女朋友了，拜托贝贝去给她照张相片了。我删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删的。”

唐邢一愣，唐父便拍拍他的肩膀说：“时间快到了，你要想清楚，做了决定就要负起责任。”

唐邢看着唐父，皱起好看的眉头说：“你知道？”

唐父点点说：“不算多，但一点还是知道的，毕竟你是我的孩子。”

父子两的对话很简单，但唐邢懂了唐父的意思。

接下来的一周，唐邢收着白蕊送的每天一只的千纸鹤，一直到周五。

唐邢和白蕊在回去的路上，唐邢提出了邀约：“明天一起去海洋馆吗？”

白蕊惊奇地说：“快考试了。”

唐邢点头说：“嗯，没事，去玩玩放松吧！之后……给你补习。”

白蕊便点头，她从来没有违背过他。

周六的天气非常好，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5月温暖的阳光。

白蕊穿上她雪白的连衣裙，带上帽子，背上一个小挎包，穿上白色丝带凉鞋。白蕊喜欢这样的打扮，仅仅是因为这个装扮是母亲传给她的审美，而喜欢这个是因为想要压住周身越来越明显的那种风俗气息。

白蕊愉快地转了一圈，从抽屉拿出第999只千纸鹤，看了一眼最后一张方形纸，是蓝色的。

白蕊愉快的想，然后小心地把红色千纸鹤放进包包，就开心地出门了。

她用手机和唐邢联系，唐邢说他在门口的咖啡厅等她，她便小鸟一样飞去了。

“欢迎光临。”服务员的声音很温柔。

白蕊说：“我找唐先生。”

服务员明显事先已经被交代过了，她笑着说：“唐先生定了一个包厢，在006.”

006？好数字，白蕊捂嘴笑，和服务员道别之后就去了。

白蕊一路走到门口，发现006的门没有关，笑着伸手推门，门只开了一点，房间里的说话声便传了出来。

“我知道，我今天就会和她说清楚。”那是唐邢的声音。

白蕊从门的位置能够看见唐邢做的地方，看见他的侧面，看见他拿着的手机，以及此时说话的表情。

唐邢说：“我并不喜欢她……当时看她跟了我三年，我才想着还她三年。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所以才会在那里给她那个承诺。今天会和她说清楚……因为，已经三年了，我不可能和她纠缠一辈子。再让她跟着我到大学去，她该有自己的生活了，该考去她自己喜欢的学校，而不是跟着我。”

白蕊愣愣地听他说完，这个她是自己，白蕊红着眼眶伸手进小挎包把手机拿出来，同时带出来的还有那只红色的千纸鹤。

掉在地上，一点声响也没有。

白蕊看着唐邢保持着拿电话的姿势，也不说话也不动，白蕊含着泪往手机上输入：“我到了！”，然后闭眼，眼泪随之落下。

她颤抖着手发出信息，她看见唐邢的手机闪起收到短信的界面，那个画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在白蕊面前。

唐邢的手机没有来电画面，呵，他的手机没有播出电话，他的话……是对她说的。

唐邢没有去看短信，就着拿手机听电话的姿势，轻轻开口说：“再见。”

然后，他放下手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白蕊捂住嘴，后退着，最后看了一眼那门里的唐邢，然后跑开了。

唐邢在那个房间里，说了那么一段话，那是说给自己听的。告诉自己，他这三年来，对于自己，仅仅是因为两个字——可怜！

他不喜欢自己，他不但在告诉自己这些，他甚至知道自己在外面，他也知道，自己知道他没在打电话。他在用这种方式和自己诀别，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把自己曾经的一切否认？自己还是那个可怜的鼻涕虫？

还是那个，即恶心又弱小到不会有人喜欢的鼻涕虫。

唐邢起身，慢慢走到门口，短短的一段距离，脑海里想起了这三年来她的点滴。

一开始，自己确实没有认真，没想到她会真的考上来，因为她考上来了，所以他接受了。可是，大学了，她还要跟着自己走，他却不知道这样是否正确。也不清楚自己能付起责任吗？毕竟，他甚至可能不喜欢她。

该说清楚了，唐邢想，说清楚后，就各归其位。

胸口有点难受，人在分离的时候大概都是这样吧！很快，很快就过去了。

唐邢弯腰捡起地上的千纸鹤，看着手里的千纸鹤，唐邢轻喃出声：“第999只……千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