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职业素养使他下意识的避过了身后猛然的一击。

一叶飞花已经败了。

在高手对决之间，往往第一招就已经分出胜负。一叶飞花知道，自己已经在第一招里失去了先机。可是，他们之间并不是高手对决，而是生与死的搏斗。他是一个杀手，对他来说，在任务中活下来就是赢。所以在接下来的对决中，他所要找到的，就是逃生的空隙，如果有可能，还要制敌一击。

一叶飞花在这个狭小的帐篷里弹起、飞跃、急退、猛进，一招一式凌厉狠绝。然而，对手比他更狠、更绝，步步杀机只为取他性命。

太快了。

当一种极凉极冷的触感刺入他的胸腹之间的时候，一叶飞花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打斗声停了，烛火被点亮了。

一叶飞花看到，自己眼前的并不是穆远之，而是一个白衣粉面的书生模样的男子。而首先映入那男子眼帘的，就是一叶飞花腹部，那一抹怵目惊心的殷红。

一叶飞花挣扎着，虽然中了一刀，但是他心中求生的意念不减，趁着对方还没有动手之前，他尽可能地多为自己留一些机会。于是他嘶哑着嗓音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派我来的吗？”

萧砚之冷冷地看着他，回答道：“不想。”

一剑封喉，真正的快准狠。仿佛萧砚之才是传说中能一叶飞花封人咽喉的杀手。

一叶飞花的伤口处缓缓地渗出血来，萧砚之俯下身逼近一叶飞花，他以为会在萧砚之的脸上看见冷笑或者得意的神情，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只是看着一个死物而已。

一叶飞花不甘心地咽了气。他没有死在枳禾国有名的第一大将军的手里，却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人手里。

而一叶飞花的目标，穆远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营帐里，神色中止不住地诧异。他诧异的不是这个来刺杀他的人，而是萧砚之。

回想起来，送大燕公主来枳禾的时候，刚过雁门关，送亲队伍就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偷袭，可是那个时候的萧砚之，表现得完全不会武力，简直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可是他刚才杀人的方式，又哪里像是一个书生能做出来的？

穆远之一直觉得，萧砚之实在是聪明过人，好在未习武艺，虽说是个强劲的对手，但好歹能控制住。可现在看来，这个对手，未免实在可怕。

“我竟然不知道，萧大人的有这么强的武功。”仿佛是想试探什么似的，穆远之饱含讥讽地道。

然而萧砚之什么都没有说。他的表情始终都一个样子，那就是没有表情，那是一种称不上冷漠，但也说不上和善的神情。自从穆远之从宫中带回韩凌的消息之后，萧砚之就一直是这个表情了，连话也说的极少，若是没有必要，他甚至不开口。

“这是宫里派来杀你的。”萧砚之淡淡道。

穆远之心神一敛，抑制住怒气，态度倏然变得虔谨起来，朝着萧砚之恭敬问道：“不知道大人有何高见？”

“合作吧。”萧砚之说出了这句话，两国间的合作在他说出来就像只是向在场诸卿问了日安一样稀疏平常。

“合作？”

“西尔维娅杀了公主，”萧砚之的声音渐渐冷下去，他的语气、表情不再如之前那样单一，而是充满着冰冷的杀意，“那就让整个天狼国为公主陪葬吧！”

穆远之微微眯着眼，又不禁揣测起萧砚之对韩凌的感情来。萧砚之作为送亲的大臣，一路上和公主朝夕相处难免生出感情来，可是作为同样对公主有“特殊”感情的人，穆远之心里又模糊地感觉到萧砚之的感情和他不一样。

穆远之感叹：“萧大人对公主，还真是不一般的好。”

“比不上穆将军的好。”萧砚之反唇相讥。

穆远之叹了口气，不再想和萧砚之做无用的唇舌之辫，直奔主题，问道：“不知大人说的合作，是怎么回事？”

“你想要向清鸾皇后报仇，可是清鸾皇后的母系不仅是枳禾国有名的财阀，皇后的兄长还是朝中丞相，如此势力背景，将军以为要如何复仇？”

穆远之凛然道：“这是宫中辛秘，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吧，四皇子殿下？”

穆远之不发声，算是默认。

萧砚之轻轻一笑：“这宫里，若说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想控制住皇后，唯一的方法就是成为人上人。”

……夺嫡吗？穆远之心里想着萧砚之的话，有些骇然，自己不过是个庶出的皇子，况且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又跑出来。这不叫夺嫡。

叫造反！

似乎是预感到穆远之心中所想，萧砚之倒是不慌不忙，以一种安抚的语气继续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四皇子为我燕国打下一个天狼，我燕国自然会送给四皇子一份厚礼。”

穆远之明白，萧砚之说的厚礼，就是枳禾的宝座、枳禾的王位。他不由地叹了口气，他从未想过将自己置于这些权利纷争中，可是午夜梦回里，他也同样忘不了母亲的遗容。

正说着，戴承神色凝重走进了穆远之的营帐，看到萧砚之也在，登时脸色变得更黑，有说不出的怒意，如果可以，戴承甚至现在就想拔剑对着萧砚之。

“怎么了？”见自己的手下如此形色，穆远之急切问道。

当着萧砚之的面，戴承瞬间不知道要怎么上奏了。倒是萧砚之悠悠地，嘴角含笑地说道：“大军攻进来了。”

“大军……？”穆远之嘴里喃喃着，恍然道：“是燕军！萧砚之，你刚才不是说……”

“将军，这是一个时机。”

萧砚之望着穆戴二人，不疾不徐地说。

黎明的曙光在遥远的东际悄悄亮起，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渐渐西移，模糊不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