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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跪请出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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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楚升面上慢慢变得发黑,青守更是畅快的笑了笑,“不过外显的形体而已,当不得其他,楚掌门你饮下便知这虫茶的好处了。”

楚升似信不信,余光撇过那余庚的茶盏当中,也正有一条凉山虫草在游动,直把心一横,抬起茶盏便抿了一口。

茶分数类,有些清香动人,有些浓香蕴口,这虫茶便属于后者。

琥珀色的茶水入喉,便好似有一股暖流流入身体,楚升也不禁眼睛一亮,禁不住长出一口浊气,便是精气神都好上了不少。

青守没有拿些大话诓他,说是益于武者,可补精髓、益肺肾,便好似当真有这番效用。

只是想到这条虫蝥竟然比人参还要珍贵,楚升不免问道:“百年老参可保人一时气血,乃至于吊命续气,这凉山虫草也有这般效用?”

余庚常年便都是常随毒医身侧,打理着这一处毒谷草药,因而了解的更加清楚,为楚升解释道:“一般的凉山虫草,当然是比不得百年老参;但这虫草也有年限之别,其身上自有环纹,十年生得一环,十环便有百年,效用正与老参比肩...当然,那长白山的老参自然是比不过的。”

“其实青守师兄倒也说的真切,老参可吊命,但却是药效甚烈,服用过后,难免便气血浮动。而虫草温和,若是服用下来,自身也不会被药力所伤,对于内伤更是大补。”

这少年所言,有条有理,楚升不禁微微侧目。

“如何服用?”

青守笑着摇头,神秘道:“楚掌门喝完杯中茶再说。”

楚升不明,但却也是照做,这毕竟是好东西,不喝白不喝。

以楚升这等性子,白占的便宜当然要取得足足的。

饮完茶水,楚升却不禁眉头微皱,轻咦了一声。

那杯盏中的虫蝥失了温热的茶水,此厢倒是一动不动了;在热水中游得如何欢快,这会儿好像蔫了一般。

见楚升还不明白,青守便为他做了个示范,将茶盏推在石桌中央。此时正值盛夏,阳光炙烤之下,茶盏中的虫蝥肥嘟嘟的身躯很快渗出茶水,却又缓缓蒸发。

这个过程当中,三人也在聊着话,青守却忽然一笑,指了指茶盏道:“楚掌门再看...”

如同毛毛虫一样的凉山虫草赫然已经干枯,这份模样...

楚升也望了望自己茶盏,取出同样已经干枯的虫草捏在手中仔细端详,面上满是说不出来的惊奇之色。

这正是他后世熟悉的虫草。

对虫草,楚升了解的不深,但也多少知道是某种真菌寄生在一些昆虫幼虫的尸体上,由此所产生的复合体。

但这眼前的虫草,却真切是一活物。

遇水则动,失水则眠,这生物,端的是奇妙。

也正在惊讶之间,那内里的房门却咯吱一声拉开,楚升扭头看去,正有一个须发皆白的青衫儒士手里握着一本医脊走出。

余庚轻声唤了一句,这老儒士才恍然察觉的望来,那青守也是急忙上前,楚升随他步伐,朝着这人行得儒士礼。

虽然想来这人定然便是那辣手毒医,但楚升看在眼中,心里却也还是难免惊奇。

其人这般儒雅模样,一身书卷味几乎是掩不住的,若是说是一大儒,楚升也是相信的。

毒医见到了楚升,倒也并未太过惊讶,只是略略问候得一句。

解毒一事,楚升倒也未曾提及。

人家弟子久难归来,自然是有一番话要叙的,自己真要这个时候凑过去,真就有些难看了。

告得一罪,毒医先同青守转入房中。

少年余庚也充他致歉,便也要去先忙碌去了。

楚升看着少年赤脚踩在无数虫蝥之上,挥舞着锄头正在翻地,彼处药圃内可就真无半分虫蝥占据,内里种植着一些稀疏草药。

少年气血寻常,算不上浑厚,似乎也只像是一寻常山野小子。

但楚升可不敢轻视他半分。

沉吟片刻,他还是先取出包裹来,半袒胸口,用药酒擦拭胸口出几处重大穴位。

自手臂之上,有一道血线如蛛网般蔓延,赫然已经盘踞了半面胸口,血线乌黑,看上去便极为渗人。

正在劳作的少年不禁回过头来,看得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放在桌面的药酒上,却并未说些什么。

不多时,青守从木屋中转出,见楚升在一旁等待,先上来告罪道:“麻烦楚掌门再稍待片刻...”

“无妨...”楚升言语轻松,似也并未在意,毕竟自己才是求人的,自然是客随主便。

青守又说了三两句话,旋即便将那少年也唤入了木屋中。

楚升左右望了望,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收整了衣衫,想要收起药酒,却也不禁有些其他想法。

这东西的药性浓郁,便是楚升这个外行人都能感觉到,还真如那破落老道说的一般,切是一好物什。

只是用作阻碍毒发,若不用来修炼所用,可真有些浪费了。

若是顺利,还需问一问毒医才好,毕竟对方才是内行,想来也有更多施法才对。

木屋当中,青衫儒士打扮的毒医却微敛眼睑,面上表情不定。

青守与余庚二人皆侍立一旁,安静无声。

辣手毒医曾为五毒主之一,青守同他所言,除却叙旧之外,自然是五毒教坛覆灭一事。

其人声名不彰,武功不高,但一身毒术却当真是出神入化。

彼时那苗女初来,所带来苗寨当中毒术一道,所授者不过两人。

其中一人,自然是那老十人之一的古休;而另一人则是他毒医司滦。

不比古休性子暴躁,更像是个武者般;司滦其人家室本为并州一小有名气的医林人家,其父辈正是一郎中而已。

可并州偏僻,法度不及,他父亲虽然妙手救得多人性命,却总不免失手。

这世界哪有现世那般公平,也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足以打包票便说可以挽救所有病人;但现世的医生至少若无己身过错,没能从死神手里抢回人命,谁也怨不得什么,更少有受到迁怒。而这世界的郎中可就艰难了,若只是寻常百姓之事倒也好说,偏偏他父辈被召去医治那一府知府。

这知府也是个妙人,自上任以来,为民不曾做得半分事,捞钱倒是捞得不少。

且其人体虚脾弱,一身肥膘都是虚胖,偏偏又是个色中饿鬼,常常是流连烟花之地,夜夜笙歌不断。

常在河边走,倒是哪有不湿鞋的。如此不加节制,倒也只是应有之意,其人便倒在了一娼妓床上,得了马上风。

等到其父被衙役匆匆驱赶过来,这头猪便是身子都凉了半截,正是菩萨临世也救不得了。

可谁人理会这般事,一府父母官死在娼妓床上,若是传出去可真是名誉扫地。

所以,理所当然的,司滦父亲便背了这口结实的黑锅,以医治不当,谋杀之名处置,牵连得一家都要被斩。

司滦走脱,因缘巧合之下便是入了五毒教,他本来自是个好读诗书的少年,更有医术的底子。一来医毒本就想通,二者他们这般邪教当中,武者多,可要找个识文通字的读书人,还真就是少。

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真要造反,没有秀才也是不成。

五毒教倒没个造反的心思,但一教派想要壮大,若是没有一两个计谋百出的人物出谋划策,凭借一群武人热血上头,只顾打杀,被人坑死了都丝毫察觉不到。

且那苗女不识汉字,司滦正是教会了她汉家文字礼仪,由是也得到重用。

他性子不好杀戮,更喜欢读书写字,钻研毒术医道,因而虽然在五毒教中身居高位,却少有出手,只是经常出谋划策而已。前文所述,古休领五毒教时,势力横压天台寺,这其中便少不了他的计谋。

毕竟后者强虽是强,可一个动辄恼怒之下冲入中原闹得一通的家伙,要他来管控如此大的宗派组织,当真是强人所难了。

后来古休退位,司滦便也顺势而走,便隐居在这村落附近的毒谷当中。

他与古休交好,那老家伙便是经常过来串门打秋风,前些时日,可不就将他的泷袖给拐了过去,说是没事挑弄着玩,也不知会不会还回来...

本来想着便如此寄情于山水之间,这般如隐士般过完后世,也是潇洒,不曾想老便老了,偏偏又起事端。

青守低眉垂首,面上隐隐有泪痕挂着,“未能保我五毒教基业,青守有愧...”

“与你无干...”司滦吐出一口浊气,抬头望着木屋顶端,一时无言以对。

绿袍老蝎、花背老蛤二人叛离,当真出乎意料,纵然是司滦听到这一消息,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五毒教教主之下,乃是五毒主各自辖制一部毒众。

绿袍老蝎、花背老蛤、赤衣吴公、蓝衫檐龙,同他青手蛇医,皆是同古休一辈的人物。

彼时古休打出五毒教声势,正是他们五毒主辅佐左右。

后古休退身,他也随之隐退,但还有其余四人在,继续辅佐现任教主,也就是那苗女的丈夫。

“若是银袖仍在,那两个老小子,何敢动了这般念头!”

心里暗自道得一声,司滦面上略有些叹息之意,当年那个回首一笑百媚生的苗女,终究是早早逝去了。

古休,你这老小子,纵然是踏入中原灭了那两派,又有何用?人即已去,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嵇邳你这小子既是潜心钻研毒术,又有何用?

自家妻子身死,便是终究无力,为此以求精进,却不留神将身家性命与五毒教基业都丢了去了。

世事变幻,实在难料。

饶是以司滦读书养性至此,也不禁长叹一声,“既如此,古休如何说法?”

青守双拳攥紧,咬牙道:“我五毒教众,绝非贪生怕死之辈...血债,当以血偿!”

“他那老家伙,也要亲自动手了么?”司滦目光有些怔怔,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动过手了,已经许久许久了。

这个江湖,他们真的还熟悉吗?真的还能回复往日光彩吗?

他古休只身入中原,一夜毒杀两山千人,可还能再现?

他司滦自己纸扇摇动,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奔袭天台寺之事,可还能再现?

“那三基教,势力如何?”

说道这里,青守便更加惭愧,“以我二州为基,听楚掌门所言,前些时日已经灭了天台寺满门...”

司滦不禁惊愕,回想起当年那佛门高寺当中大和尚,以一杆禅杖立得山门在,金身立地御敌万千之态。

“是么,我等当年做不到的事情,竟然是被其人做到了...”

“这么说,那三基教主,也当真是个人物啊。”

“师傅,这是不同的...”青守不愿自堕心性,硬着头皮道。

“如何不同?”

“彼时慧念禅师自在,以开阳金刚身立守山门...”

“现在天台寺便不是佛门八寺之一?便没有开阳境的高僧镇守?”司滦淡淡的看了这弟子一眼,摇头道:“不愿落人之下自然是好的,但事实在眼前,如何不敢承认?”

“不如便是不如,纵然不说天台寺,三基教覆灭我五毒教便不正在眼前?可还有得辩?你怕不是要说有绿袍老蝎、花背老蛤那两个老不死的背弃之因吧?”

自慧念大师圆寂,谁人知道天台寺还有无开阳境的高僧镇守...

青守当真想这样说,但瞅了瞅自家师傅面上表情,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前辈们打下的基业,交到他们这一代手中,便尽数损毁,这当真是没得辩。

死了的人,如现任教主嵇邳不必再说,其人坚守教坛不退,力竭而死。

但他青守得活,便只能一辈子背着这骂名存世。

若是复不得五毒教再起,青守纵然是死了,也无颜去面对九泉下的各位教内前辈。

“师傅...”青守咬着下唇,几乎渗出鲜血来,直直的叩了数个头,将脑袋伏在地面上嗡声道:“弟子请...请师傅出关!”

“请与古前辈一同,再立我五毒教威名!”

“我这一把老骨头,又能起到什么用处呢?”司滦淡淡的道:“古休那老小子曾是英雄墙上人物,养气这般年岁,想来已经非同凡响。我只是读写诗书,观些山水...”

青守只是砰砰的磕着头,抬起时已是鲜血淋漓一片。

“师傅智计百出,外有古前辈在,内有师傅主持大局,我五毒教定然可翻身再起!”

望见弟子面上鲜血覆面,那毒医终究是心软了,似乎回想起往日情形,不禁长叹得一声。

“翻身再起...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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