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甘心去死？七老八十的人都还想多活几年，她才十六岁，当然不甘心！可谁让她不小心，自己失足落了水，难道还怪别人不成？”谭氏语气不善，冷眼看着赵云昕。

前几日都没这样问过，难道他也在心里怀疑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他还真把赵慧心当成亲姐姐了？

“她那天晚上是去给爹送宵夜，她的丫头怎么都没有等她就先走了？还听说那天荷花池边的风灯坏了两盏，事情怎么都会那么凑巧的发生？”赵云昕继续提出心中的疑惑。

“你问我，我去问谁？还有，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是我在暗中捣鬼吗？”谭氏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你这孩子，什么态度？快给你娘亲道歉。”赵厚朴忙出来打圆场，并解释：“你大姐那天给我送了宵夜，就对丫头们说，她要跟我聊会天，让丫头们先回去，不用等她。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风灯坏了，也是下人们不尽心，你娘亲已经处罚那天当值的人了。知道你跟慧心的感情好，你心中不平也是情有可原，但也不能用这种态度质问你娘。你娘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不清楚吗？”

谭氏很配合的红了眼圈，“慧心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这么多年来，可有半点亏待她的地方？雅乐、雅静都还常常怪我对她比对她们好，不管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先紧着她，然后才到雅乐姐俩。慧心也是个乖巧孩子，懂事又孝顺，比雅乐、雅静更体贴我，我疼她还来不及，又岂会害她？她出了这样的事，我的伤心可比你们少半点？”

谭氏洒下几滴热泪，伤心又失望，捂着嘴，抽泣着回了内室。

赵厚朴用责备的眼神看着赵云昕，“让你娘伤心了，你这混小子！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这就是你的孝道？还不给我滚进去把你娘哄好了！”

赵云昕低眉顺眼的走进内室，听到赵厚朴命人打水进来准备洗漱，他才走过去。

谭氏在梳妆台前坐着，背对着赵云昕。

“娘亲，我不是在质问你，我是在帮你。”赵云昕扶着谭氏的肩膀道。

他作为长子，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也不像看起来这么天真。他知道谭氏的出身是她心底永远的痛，哪怕她现在是正室身份，出去应酬时，态度不卑不亢，与任何人都能谈笑风生，任何人都夸奖她有见识有福气，可谭氏心底深藏的自卑与狠毒，在面对正室太太留下的女儿时，有多压抑和痛苦。

谭氏对赵慧心的好只限于表面，只在赵厚朴和外人面前展现她的慈母胸怀，而实际上，谭氏恨不得让赵慧心去死，死了就没人在她面前碍眼，不会时时刻刻提醒她，她这个身份是怎么来的，她的出身是怎样的。

谭氏绵里藏针，赵慧心也很聪明，从不正面跟谭氏起冲突，也从来不在赵厚朴面前告黑状。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下来，把谭氏当成亲娘一般尊敬，把他们当成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疼爱，哪怕前一刻受了再大的委屈，下一刻她都能笑出来面对他们。

赵云昕很佩服这样的赵慧心，如果不是一生下来，两人就无法避免的成为了敌人，他会很欣赏这样的女子。因此偶尔他的恻隐之心会发作，会对赵慧心展露几分真情，但实际上，真情是没有的，

和谭氏、雅乐、雅静的喜乐安康比起来，十个赵慧心也比不了她们的一个脚趾头。

因此若谭氏真的做了什么，他也不会揭发她，反而他会保护她，替她扫清障碍。

所以他才会故意说这些，只为试探赵厚朴，看赵厚朴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想法和疑问。

结果证明，赵厚朴根本不在乎赵慧心的死活，他很相信谭氏。

赵厚朴的态度决定了他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谭氏本来就是个心思伶俐之人，不然也不会从一个通房丫头做到现在的正室，她马上明白了赵云昕的用意，不过她不打算让赵云昕知道这件事，他能这样做，就不枉她养他这么大了。

她转过头来，面色已经缓和下来：“娘亲需要你帮什么？你只要努力读好书，考好功名，就是对娘亲最大的帮助了。”

赵云昕笑着点头，“娘亲，你不要小看我，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而且比任何人都可靠，就算天会塌下来，我也能帮娘亲撑着。”

谭氏终于转怒而笑，“娘亲知道了，我的儿子是顶天立地的一个男子汉。好了，我没生你的气，都是做样子给你爹看的。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误解娘亲了。”

谭氏越不肯承认，赵云昕就越发肯定，赵慧心落水的事，肯定跟她有关。而谭氏处理那几个下人的雷霆手段，更加证明了这过程中有鬼。不过谭氏既然不肯说，那他也就不强求了，他心里知道就行了。

而他的意思也透露给谭氏了，至于她会怎么想，那就是她的事了。

赵云昕又聊了几句她们今日去殷家参宴的话题，等赵厚朴进来，便行礼离开了。

他住的桂冠楼正好在前院与后院的交界处，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地方宽敞通透，大师说居于此处，必能折桂。反正他用心读书，一直到现在为止，老天还比较厚爱他，今年春试时，他已经考中了秀才。再上一步，在如今这种乱世，只怕不易。

朝廷的科考还在按旧例三年一次的进行，而征东王、平西王却在自己的封地里按国考标准，也举办了科考，和朝廷打起了擂台。对辖地内的学子许以高官厚禄，但若想参加朝廷的科考，则制定了条条框框的限制，一个字形容那就是难。

镇南王这边虽没有这么大的动作，却在各大书院，由夫子、院长向下传达外面的世界很乱，参加科考有危险，请三思而后行。

而这几年，不乏优秀的学子被学院举荐，到镇南王手下任职县尉、典史等职的。

他现在还欠些火候，只管安心学习，最多再过两年，他一定可以成为一方县丞，造福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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