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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客人，张大海没能陪张露露和兰兰他们吃中午饭。旅游旺季，酒店人满为患，为了不额外增添麻烦，影响酒店做生意，张露露软磨硬缠，说服兰兰，回到了农家乐凑合着吃。

下午没事，兰兰带着张露露和刘来福乘游船到附近的几个小岛上逛了逛，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地面气温降下来了，晚风吹拂，有些清凉，于是又去大堤上看风景。

从大堤直插过去，是湖的对岸，也是张大海开的假日大酒店的地盘。不过，大堤只能人行，不允许车辆通过，因此，车辆要开到对岸去，必须得从堤坝外围的大街上绕行。

大堤上有周恩来和朱德等老前辈题写的碑文。长寿湖水力发电站刚解放那阵特有名气，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八大水力发电站之一，全国第一座梯级发电站就建立在长寿湖所处的龙溪河上，几十公里河道，建有6座电站。当然，上硐电站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发出来的电远送西南云、贵、川三省的各大小城市。

碑文统一存立在大堤旁的廊亭里，几十年风霜剥蚀，字迹略显模糊。张兰兰对碑文不感兴趣，但张露露听说有碑文，闹着要去看，张兰兰便只好陪着去了。

碑文看到一半，张大海打来电话，叫张兰兰他们回酒店里吃晚饭。

张兰兰接完电话催促张露露：“快走，你爸等着呢！”

“别急，让我看完吧！”张露露心无旁骛地回答。

“看个头，不就几个字吗？”兰兰不屑地转身跑到堤坝上去了。

张露露和刘来福看过碑文，缓步走到张兰兰跟前。

张兰兰不耐烦地嘟嚷：“还小姥呢，都快成了你们的丫环！”

张露露赔笑：“只耽误一会儿嘛……别不高兴，小姥，吃饭的时候咱给你倒杯酒……”

“消受不起！”

“嘿嘿，小姥，总不至于不给我面子呀……走吧，生什么气哟！”张露露伸手挽起张兰兰的胳膊。

张大海给大堂打过招呼，晚饭是专门准备的。

不大的包房里，饭菜摆了一大桌。

张兰兰他们赶到，张大海正独自坐在饭桌前喝茶等待。

一人一方坐定，服务小姐进来给他们斟酒倒茶。

简单问过张露露一些情况，张大海举起酒杯，在餐桌上叩两下，说：“不是外人，随便吃，也不讲礼数了……平时我是在办公室里吃，你们来了，才到包房里来凑热闹！”

话语不多，毕竟辈份不同，又彼此陌生，不了解，不熟悉，因此张露露和刘来福都拘谨异常，少有的一些话语也是在张大海和兰兰之间展开。

初聊，很是投机，兰兰有说有笑，不过，聊至中途，张大海和兰兰争执了起来。

起因是张大海责备兰兰骂服务员。

张大海说：“兰兰，听大堂经理讲，你又骂服务员了……”

“不该骂吗？”兰兰抢过话头，“哥，人家都骑到你头上拉屎拉尿了，你居然还那么护着她们？”

张大海低头沉思，喝闷酒，然后抬起头，瞅兰兰，语重心长道：“善待他人也是善待自己……兰兰，我说过，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酒店、公司、农场和渔场，都不要来插手……”

“谁叫你是我哥？”兰兰又抢过话头。

“听我把话说完……上午到湖里，看见几个农民划着船在往网箱里抛鸡粪，县上领导在，我没开腔……兰兰，是你指使的吧？”张大海斜着目光盯兰兰。

“关我什么事？”兰兰板起了面孔。

“你不指使，他们谁有那么大胆？是的，抛鸡粪，鱼长得快，长得肥，可是，你想过没有，那是有悖于自己良心的……政府三令五申，为确保水质不被污染，不允许任何人往水里扔饲料和鸡粪，可你偏不当回事……当年承包湖区养鱼，那么多人竞争，最后我咋胜出的？是我比别人更有钱？是我比别人更有手段？还是我比别人更有后台？都不是！之所以我能胜出，是因为我承诺了绝不干污染水质的事情，宁可血本无归，也绝不挣闷良心的钱……政府给了我挣钱的机会，靠着养鱼，哥富了……哥富了，难道这还不够？人得有所敬畏，想一想吧，每天到长寿来游玩的人是多少，他们要么吃着长寿湖湖水喂养出来的鱼，要么浸泡着长寿湖的湖水游泳……我们打着生态养鱼的招牌，运送到重庆去的任何一条鱼都贴上了长寿湖生态鱼的标签，可我们自己呢，却偷偷干着捂住鼻子诓骗眼睛的勾当。你是顾客，你愿意如此上当受骗吗？长寿湖下面是龙溪河，龙溪河下游是长寿城区自来水公司的取水口……沿河两岸，几十万城镇居民饮用的水全来自咱长寿湖啊……你可以这不怕那不怕，只要能弄到钱，管他三七二十一，连法律、法规、政府的政策和自个儿的良心都可以置之脑后，但哥不，哥诚信第一，心存敬畏。上怕天，下怕地，活着怕遭自己的良心谴责，显摆着怕遭邻里乡亲背后瞧不起、鄙视……还有，做人低调一点，此话已是老生常谈。县上领导讲，你在城里很张扬，四处炫耀，四处吹嘘，夸海口……比起你哥，你连起步都算不上，有什么值得你高调的？低调做人，低调做事，枪打出头鸟，雷劈出林木，活了几十年，你是真不懂……这辈子你吃的亏难道还没吃够……”

“说完没有？”兰兰脸色铁青，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叫我来就是要羞辱我么……好，你有本事，你逞能，从今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激动啥？坐下！”张大海厉声喝斥。

“不坐！”兰兰赌气昂着头。

“坐下，听见没有？”张大海缓和了一下语气，“桌上坐着的，除了你哥，一个是你侄女，一个是你侄女的同学，没有谁是外人……既不是外人，谈何羞辱？哥都这把年纪了，为啥要来羞辱自己的妹妹……坐下吧，你平时忙，咱兄妹俩难得见上一面……要不是露露回来，怕是八乘大轿还抬不动你呢……露露，给你小姥倒点饮料，她开车，不喝酒！”

张露露应声取过饮料瓶，给张兰兰斟了半杯雪碧。她端起杯子，递到兰兰胸前：“小姥，喝一口，咱歌唱得好听极了，要不要我给你唱首歌，时髦的，中听的？”

兰兰瞟张露露一眼：“小姥没那福份……”

“说哪去了呀，咱张露露的嘴多半是为小姥长的……来，我唱……唱什么呢……哦，对了，唱《真的好想你》……小姥，我想死你了！”

“呸，油腔滑调的，像个小妖精！”张兰兰破啼为笑，脸上重新有了阳光。

“看，小姥高兴了……好，咱来为小姥唱歌……‘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追月的彩云哟也知道我的心，默默地为我送温馨。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天上的星星哟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唱着唱着，张露露朝兰兰拍手道：“唱得专业不？要是专业的话，请小姥为我鼓掌！”说完，自个儿为自个儿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