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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中午吃饭的时间尚早，刘秀见雷振宇一个人闲着无聊，便给店里顾请来打帮手的小女孩丁是丁、卯是卯的交待一番后，陪着雷振宇出店到码头边的囤船上了。

还是那家店，连桌椅的摆设都没有多少变化。

来得早，有不少合适的位置可供选择。

刘秀提议到僻静的船舷边坐，她说：“哥，你喜欢看江水奔腾，这儿正好。”

雷振宇坐下来，不等服务员前来侍候，就掉过目光，向江面眺望。

枯水季节，水位低，长江大桥桥底的珊瑚坝露出尊容，凄艾的杂草在河风的吹拂下，不停地左右摇摆，前伏后仰。

雷振宇感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草的生命力真强。夏天，洪水来了，整个珊瑚坝没入水底，草全没了踪影儿，到了秋冬，洪水退去了，珊瑚坝露出来了，草又茂密地生长了出来……小秀，你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苦！”

刘秀和悦地笑：“苦嘛，谈不上，倒是磨练了自己……茶场承包了，没有了工作，咱一个小姑娘，除了做点小本生意谋生外，还有啥办法呢……回茶场去看过吗？”

“回去干啥？”

服务员端上滚烫的汤锅来，把火点燃，然后又取来了佐料和碗筷。

“喝点酒吗？”刘秀问雷振宇。

“我不喝酒呀！”

“多少喝一点，啤酒，咱俩一人一瓶……大哥，我做过错事，对不起你……一直有个心愿，等你出来了，请你喝杯酒，给你赔不是……”

“有那必要吗……来两瓶啤酒吧！”雷振宇向服务吩咐。

服务员离去了，雷振宇说：“小秀，人年轻，难免做错事，我坐牢，不怨你……回来时去看浩波，我就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你只是被人利用了……”

“就是，为此我和主任彻底闹崩了……我蒙在鼓里，不知道他骨子底里是黄鼠狼在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希望我做他儿媳妇！”

“嗯，干嘛不嫁他儿子呢？”

“讨厌那样的家庭环境呗……大哥，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去江边转一转，店里的事交给小姑娘了，今天陪大哥开心地玩……好多年没这样开心过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很想念你们……浩波工作顺利吗？”

服务员把酒和酒杯送来了，刘秀打开酒瓶，一人倒了一杯。

“教书的职业嘛，就那模样，无所谓顺利，无所谓不顺利，按步就班……他是去支边的，满5年后可以调回内地来……”

“他愿意回来不？”

“当然愿意啦，那地方，条件艰苦，交通闭塞，经济和文化落后，能回来，是一大心愿……不过，人各有志，像我，要是在那儿做老师了，打死了也不肯回来……”

“你变了，大哥……”

“没变！”

“变了……你厌世，孤僻，想逃避……呵呵，经历了一些磨难，人总是要变的……我也变了……”

“看得出来，你成熟了……”

“错，咱不是成熟了，是世故和精明了……人在商场，身不由己，许多事，在你还没有来得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面目全非，所以，抓住机遇，果断行事，是我现在信奉的原则……今天干嘛来重庆？”刘秀举起杯子，和雷振宇碰过，饮尽，问。

“无事瞎逛吧！”

“瞎逛得好啊，不来瞎逛，你能遇见我吗？缘份啦缘份，啥也不信，信缘份，早上起床，本是要到沙坪坝去的，洗濑耽误了一会儿，晚了，没去，看，不是碰上你了吗……还记得我胸前戴**像章不？”

“记得……后来你改戴别的玩艺儿了！”

刘秀甜甜地微笑，乐不可支：“幼稚嘛……”

雷振宇也跟着微笑：“女孩子幼稚一点好，太成熟了可怕……生意做得咋样？”

“行，比以前上班强……大哥，找到活儿干了吗？”

雷振宇摇头：“来重庆，就是要打听市场行情……”

“想做啥？”

“和你一样……”

“茶叶？”

雷振宇点头。

刘秀埋头捞锅里的鱼，然后用汤勺盛了，倒进雷振宇的碗里：“大哥，别去另起炉灶了，怪麻烦，不嫌弃的话，咱们合伙做。在这条道上滚打了几年，有眉目了，轻车熟路的，何不好……”

“可我帮不上你忙呀！”

“不需要你帮忙……哥，一起干吧，你出力，我出钱……”

“恁简单？”

“嗯……”刘秀给自己的碗里也盛满了鱼，她说：“刚出来闯那阵，到长寿、涪陵、合川、黔江买茶叶，赶着车船，独自来独自去，好想有个人做伴呀……有人做伴，不怕钱被偷、东西遭抢……有一次到长寿西山茶场进货，乘夜航船，途中就差点被人抢了……你在长寿下过乡，你是了解重庆到长寿夜航船上的治安秩序的……不是我说坏话，如今的社会真乱，女孩子孤身一人出门，仿佛做贼似的，四处都要提防着点……”

“为啥不找个男朋友陪着呢？”

“为啥？”刘秀抬头盯雷振宇，眼圈红红的，眼泪几乎就要掉出来了，“大哥，浩波没结婚之前我绝不找男朋友……我等他，即使他不再爱我了，我还是要等……”

“要是他一辈子也不娶……”

“那我就一辈子不嫁……让他先走一步……”

“你知道他的地址吗，给他写信去吧！”

刘秀的头缓缓地摇：“我不会主动给他写信……”

“看，和我当年差不多，任性……小秀，哥今生也曾错过一段美好的姻缘……错过了，无法弥补……柳青在小说《创业史》中说过，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青的时候……给他写信去吧，要不了多大的勇气……”

“不是勇气的问题……大哥，听浩波说你苦恋过一个女孩……讲出来听一听！”

雷振宇的脸上浮过酸涩的笑容：“以后吧，咱们要合伙做生意了，机会多的是……”

“不愿意让小妹子分享？”

“哪是呀……她在西南师范学院……现在改叫西南师范大学了……她在那里教书，做过浩波的辅导员……”

“想她不？”

“咋说呢……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想有何用……我和她分手后，她嫁给了生产队里的一个退伍军人，不过，没几年，离婚了……你们女孩子，在感情方面受不得挫折，稍有挫折，就自抱自弃，连自己的未来和前程也极少认真的考虑了……”

“大哥，你不了解女人，婚姻对于女人来说，是命根子，太重要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选择了男人，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一生交付到男人的手里，要是这个男人背叛了她，抛弃了她，那么，她的生命能不暗然失色么……抽个时间，咱们一起去趟北碚吧，我好想见识见识那位大姐姐……能够让大哥魂牵梦绕的一直惦记着，肯定不是寻常的女孩……我的猜测正确吗？”

雷振宇沉默，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