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他竟然都在跟她研究“嫦娥奔月”的故事。众所周知，嫦娥奔月的故事有好几个版本。有的说嫦娥是为了成仙而抛弃了后裔。有的又说嫦娥是为了后裔才误食了仙丹。这些故事都是赵芸听到烂的了。可谭慕谨却拉着她重头研究起来了。这怎么能不让她想吐血啊？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问她：到底嫦娥是为了成仙才去月宫的呢？还是为了后裔才不得不飞升的？

赵芸身为女子，自然更倾向于后者。可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后，他便有无数的理由来反驳。后来她不得不屈服，同意嫦娥是自私的为了成仙才吃了仙丹的。结果他又列了众多的理由出来反对。

最后，赵芸实在气不过了，于是对着他吼道：“我又不是嫦娥，我哪儿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要飞去月宫，去过那孤苦无依、没有快乐、没有尽头的日子的？”

谭慕谨被她吼得发愣，好一会儿后才问道：“那如果你是嫦娥呢？你会不会吃仙丹？”

“不吃！”赵芸虽然面色不忿，但却答得铿锵有力：“吃那玩意儿干啥？若是为了成仙的话，我又不想成仙，自然不会吃。可若说是为了后裔。哼，为什么我要为了他从此以后都过上寂寞无聊的日子呢？人都有一死，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大家同生共死不是更好？”

谭慕谨似乎被她的话镇到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同生共死比较好吗？原来是同生共死才比较好吗……”

然后他竟然就开始失魂落魄起来，念念叨叨着离开了赵芸这间客院，回去了。当然，赵芸不会让一个醉酒的家伙自己走夜路的。只是她将谭慕谨送出了院门之后，就见夜色里闪出了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影，对她行礼，示意要接过谭慕谨去。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赵芸还是十分识时务的啥也没说，就将谭慕谨交给他了。然后她自己终于放轻松了心神，痛快的睡到了日上三竿的现在，甚至都错过了早饭。

赵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哀叹了一声，开始起床。说实话，她根本就是被饿醒的。可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儿了，哪有饭给她吃啊？还是等到中午时再说吧。

她起床也没叫人，自己收拾妥当了之后，打开了房门才看到候在门口等着伺候的小糖和小敏。

“表姑娘，您醒了啊。要吃饭吗？早饭我给您温着呢。”小糖露出一个可爱的甜美笑容，对赵芸问道。

赵芸顿时感动的泪眼汪汪了，抬手摸着小糖的脸蛋儿开心的道：“小糖真是太贴心了。我快要饿坏了，快把饭拿来吧，我现在就要吃。”

小糖腼腆的笑笑，回道：“那表姑娘先等一会儿，我跟小敏去把饭给您端过来去。”

赵芸端坐在桌子前，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感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她整整半个月都没有吃到美味的饭菜了。唉，书院的饮食真的没法儿跟相府的比啊。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感动落泪，看得一旁的小糖和小敏很是汗颜。表姑娘在外面是吃不饱吗？她这吃相比起以前来，实在是有点儿那啥啊……

时间回溯到两个时辰以前，卯时三刻。

谭慕谨揉着脑袋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宿醉的原因，让他现在觉得头痛欲裂。每年的这个时候，他心情总是很烂，只能靠喝酒来消解心中的痛苦和疯狂。可这样烂醉之后伴随的宿醉之苦实在难忍啊。

“来人。”他扬声叫人。虽然这会儿他并不想起床，但今日是中秋节，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所以他不能再睡了。

青衣从外面推门而入，来到床前把谭慕谨扶了起来。

“怎么是你在这儿？”谭慕谨有些纳闷的问道：“伺候的丫头呢？”

“爷，这里是外书房。您昨晚上从客院出来后，便让墨衣将您送到这儿来了。”青衣一边回着谭慕谨的话，一边扶着起来坐到桌子前，奉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

“客院？我去客院做什么？”谭慕谨揉额头问道。他并不碰那醒酒汤，因为他还不曾漱口呢。

青衣明白他的忌讳，赶忙去拿了漱口的清水牙刷，外加洗脸温水，伺候着他漱口净面。同时他还答着谭慕谨的话道：“昨天下午您喝了酒后，便要奴才将赵姑娘接回来陪您喝酒。后来，奴才接了她回来后，您便去客院找她喝茶聊到半夜，才让墨衣送到了这儿来的。”

谭慕谨怔住，他揉着脑门的动作停住，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画面。好像，他是要拉着她去喝酒的。不过，最后怎么变成喝茶了？不对，问题是他以往醉酒了不过就是发发疯罢了，这次怎么会叫了她来陪自己呢？还不是喝酒，反而是喝茶？

因为他醉酒后容易失忆，所以他一般不会喝到烂醉。但昨日不同，若不喝酒，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昨晚上，他没有对那女人做什么吧？他有些担忧的问道：“我没有对赵姑娘做什么事情吧？”

青衣忍不住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压下了心中的惊讶，老实答道：“回爷，好像没有。墨衣说，您把他拦在了客院外头，没让他进去。所以咱们不知道您跟赵姑娘都聊了什么。不过墨衣说，是赵姑娘扶着您出的客院，想来她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谭慕谨莫名觉得松了口气。以前他醉酒时，有不开眼的丫头惹恼了他。之后，那丫头就被他疯狂的用鞭子抽了一夜。等他清醒过来之后，那丫头已经被他残忍的弄死了。虽然事后他也弄清了那丫头本来就心存不良的。但这件事还是让他明白了自己发起狂来时，会有多可怕。

现在想一下，几个月前他也曾差点儿对赵芸发狂发疯过。所以眼下他特别怕那个疯狂的自己，会再一次伤害到她。

谭慕谨思绪突然顿住。他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她……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他会害怕自己伤害她？她于他而言，不就是一个好玩儿有趣儿的女人吗？他只是对她迥异于其他女人的性格而感兴趣，对她身上隐藏的秘密感兴趣不是吗？为何，他会害怕自己伤害到她？

“爷？”青衣看着突然愣住的谭慕谨，忍不住唤醒了他：“这醒酒汤温度刚好，您先喝一点儿，解解头痛吧。”

“青衣，你觉得我对芸儿她，是不是与对其他人有点儿不同呢？”谭慕谨紧皱着眉头看着青衣问道。

青衣呆住，他心道，岂止是一点儿不同啊？是大大的不同呀！不过他看着谭慕谨那皱眉思索的表情，聪明的没有直言心声，而是小心的答道：“奴才觉得，爷您可能是没有遇见过赵姑娘这样特立独行的人，所以才会比对其他女人更感兴趣一些吧。”

“也就是说，你也发现我对她与对其他女人不同了。”谭慕谨得出了结论。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碗里的醒酒汤，目光却没有焦距的望到了别处。昨天晚上，他到底跟她聊了什么呢？为何他总觉得她好像说了什么重要的话呢？

“爷，这醒酒汤您再不喝可就凉了。”青衣小心翼翼的再次提醒了一下他。唉，每年的中秋节，爷都会变得很难伺候。现在看起来，他今年似乎更加难伺候啊。难道是昨晚上姓赵的那个女人惹到爷了？

青衣的面目变得杀气腾腾起来。敢惹他伟大的爷，那女人真是不想活了！他过会儿得了空，一定要去敲打敲打她不可。至少也得让她明白，爷不是她能欺侮的人。

他又想起那次在千味斋时，那女人竟然敢跟爷扭打道一起去了，青衣满心的邪火升腾起来。若不是爷回来说了，不让他因这件事而教训她，他早就拿着鞭子抽她去了！

青衣的心态变化借由全身气势流露了出来，同时也让谭慕谨从自己的思绪里回了神。他看了青衣一眼，淡淡的道：“你不要胡来。芸儿那里，我自有计较。”

说着，谭慕谨将那醒酒汤一口喝了，又道：“伺候我更衣吧，然后把墨衣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青衣闻言，只好按捺下自己怨愤的心思，帮谭慕谨更了衣。而后便回去换了墨衣来伺候。

墨衣依旧是一副沉默的样子，进门后对谭慕谨行了礼，便立在他身前等着吩咐。

“墨衣，你给我细细的说一遍，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谭慕谨皱着眉头问道。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跟赵芸谈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的。可他除了些微的印象之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这让他第一次觉得在昨天那样的日子里醉酒浇愁，是一件错误的做法。

到底，他都跟芸儿谈了什么呢？他忘记了的重要的话，是什么呢？

吃过过了点儿的早饭后，小糖告诉赵芸，清晨时谭慕谨来找过她了。但他看她睡得正香就没惊动她，又走了。

赵芸觉得很奇怪。不对，从昨日起她就觉得谭慕谨很奇怪了。虽说他是喝了酒的缘故吧。可有人喝了酒还能头脑清晰的跟人聊天吗？虽然昨晚上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大体上确实调理分明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什么人说过“酒后吐真言”来着。虽说赵芸对这句话的可信度表示怀疑，但人在醉酒后神经麻醉，多少会对人失去一些戒心，从而表现的更“真实”一点吧。

可如果说昨晚上那个话唠的谭慕谨，才是他真是的一面的话，赵芸就真心觉得很无语了。而且，他非要拉着她陪他的态度也很不合常理。一般而言，他会找上她，多半是要耍她逗乐子的。

本来昨晚青衣去将她强行接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对战”准备的。可谁料到她过来后见到的，竟然是醉了酒的话唠谭慕谨啊？仔细的想一下昨晚上谭慕谨的状态，其实真的挺不正常的。谁会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喝到烂醉如泥呢？而且，他身为堂堂左丞相，难道不办生辰宴，收重礼的吗？这也太不符合为官之道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