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闽最终并没有回答林肖怡的这个问题。

因为杨护士长的工作比起之前略微清闲了一些的关系，他这两天已经很少来了，偶尔过来也是一幅公事公办的口气，再没有一开始那样的闲聊。

后来又过了几天，林肖怡出院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出院前一天的晚上，张骏敲响了林肖怡的病房门，他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也不晓得装了什么。

林肖怡有些吃惊：“我醒过来以后可就第一天见了你一回。”

张骏苦笑：“忙啊，忙傻了。”

“病人很多？”

“那倒不是，”张骏随手拖了椅子坐下，“你能醒过来在我们院里绝对是大事，统计、分析数据，写临床试验报告，还有上头的领导来视察，反正这两天差点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要不是组长一个人干了一半的活，我和姚姐都得通宵加班。”

“你们还有个组长啊？”林肖怡回忆了一下，似乎没见到过那人。

“就是邱医生啊。”张骏摆了摆手，“你这是属于疑难病例，我们专门组成了一个小组来应对的。”

“那你今天过来……”

“哦，”张骏连忙将塑料袋递给林肖怡，“你放心，不是你身体的事情，就是差不多到饭点了，我来给你送个饭。”

倒确实是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妈没空吗？”

“杨护士长啊？”张骏想了想，摇摇头：“那我倒是不清楚，这是我们组长叫我拿来的。”

林肖怡点点头，打开了塑料袋往里头看了一眼——简单的两菜一汤，都是她喜欢吃的。

而且这个菜色……恐怕也还是邱闽自己烧的。

医院里的病号餐简直不能吃，而杨护士长不是本地人，炒菜喜欢做红的，倒是邱闽做的菜，味道不错又清淡爽口，正如她手里的这一份。

“谢谢。”林肖怡道谢。

“没事，”张骏笑笑，“你能醒我还是很高兴的，要知道之前有一次，我们差点都读不到你的脑电波了，那可真是吓死我了。”

林肖怡回忆了一下：“是说你来找我之前的那次吗？”

张骏一愣：“什么找你……你是说我来和你说，千万别死那次吗？？！！”他猛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来到林肖怡的身边：“你记得？？！！”

林肖怡被他那么激动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记、记得啊。”她顿了顿说，“突然来个人穿的不伦不类地和你说奇奇怪怪的话，谁都会印象很深的。”

“不不不，我是说，”张骏有些语无伦次，“临床试验时候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就是、就是……那些穿越啊什么的。”

林肖怡莫名其妙：“记得啊？”

张骏看起来无比震惊。

林肖怡有些慌了：“我不该记得？”

“当然不！”张骏连忙说，“事实上，我们以为你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我们做过你的记忆图谱推算，觉得你不记得的可能性很高，所以邱队长来问过你之后我们都以为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他顿了顿，才发现问题所在：“不对啊，当初邱队长来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和他说你不记得了？”

林肖怡翻了个白眼：“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他是谁，而且，你们到现在都没告诉我这个实验是怎么进行的，我怎么知道那段经历能不能随便乱说？”

“那倒是……”张骏挠了挠头，“之前实验还在保密阶段，确实不好和你讲，不过现在报告已经提交上去被批下来了，应该就没关系了，你别出去乱说就成。”

林肖怡立刻打起了精神听八卦。

“先吃饭。”张骏却说，“组长吩咐过我一定要看着你吃掉的。”

……他好烦啊！

林肖怡恨恨地挖了一勺白灼芥蓝，但是美味立刻捕获了她的心灵。

……其实也不是很烦了。

林肖怡默默地想着，果真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收拾了餐盒递给张骏，林肖怡示意他赶紧说。

“其实，一开始这就只是个构想。”张骏娓娓道来，“你知道，现在科技发展迅速，已经完成了电子数据和人脑数据的交流，我们可以用电脑模拟人类的脑电波，虚构画面直接输送进人类的大脑里——既然图画可以，声音自然也可以，由此逐渐进步，不但是单一的画音传输，我们甚至可以模拟一段‘虚拟人生’给人类的大脑。”他想了想，大约在考虑怎么说明才能最快让人理解：“你看过那种机甲小说或者全息网游小说没有？里面的人总是躺进舱体里，或者是带上一个什么头盔，就进入了虚拟世界，有点类似于那个感觉。”

林肖怡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原本这个技术是准备全面商业化的，拥有这个技术的几家公司好像也正在开发那种全息网游的套装，不过在提交审核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张骏的表情有些可怕，“技术人员发现直接向脑部传输数据其实相当于掌握了人类的大脑，就好像很多商家提供免费wifi给你的同时，已经掌握了你手机里的许多信息一样。虽然一份保密协议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国家也肯定不会同意商家将客户大脑里的数据导出来，但是这个发现却让上面的人联想到，这个技术能不能用在医疗方面？”

林肖怡到这里已经有些知道怎么回事了。

“所以……就像你遇到的这些那样，事实上你是我们成功的第一个临床试验。”张骏耸了耸肩，“当时是一种去皮质状态——好吧，说这个你不明白——俗称植物人。杨护士长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我们的实验，希望能够让你成为临床试验的对象。其实你的状态并没有到我们的试验标准，小林，而且是否愿意参与实验应该是由被实验者本人决定的，但是杨护士长坚持……”

“她说如果是你，你情愿死去也不会愿意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地躺在那儿。”

林肖怡出乎自己意料地并没有觉得人生被人摆布了的愤怒：“是的，我情愿死掉。”她冷静地回答。

张骏叹了口气：“然后反正经过了一系列手续，杨护士长替你签署了许可，让你参加这个实验。实验的过程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设备会为你模拟一些故事，让你像是生活在其中一样，并且跟着故事的剧情会有一些刺激你的脑电波的剧情，以此来让你的脑部活跃起来，达到叫醒你的目的。”

“你们到底对我有多大恶意……”才每个故事里都能找到这么坑爹的身份。

“什么？”张骏没听清楚。

“不，没事，”林肖怡摇头，“你继续。”

“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哦对了，顺带一提，其实你到底在那个世界里面做了些什么我们是没法一一探查到的。”张骏大约是怕她有所排斥，连忙解释：“其实就和网游一样，真的，虽然如果我们想的话可以追踪到你每时每刻都在那里，但是这个数据量太庞大了，根本没办法储存下来，所以我们只能够储存一些标准点的数据——比如说故事里的大*的数据之类的。”

林肖怡点头表示理解，不过她突然有些好奇：“那那些故事呢？是你们写的？”毕竟那些故事都有些……迷之溜。

“不是。”张骏的头摇得跟什么似的，“专门有一位作者给我们提供了你用的小说文案——不过我们有合约，得为她的身份保密。”

……大约是怕病人活过来之后就杀到她家门口去吧。

“就一位作者？”林肖怡问。

“就一位。”张骏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样看来她关于“小说的作者”是同一个人的猜测也被证实了。

“你们就不怕我第一个世界就把自己作死了？”林肖怡忍不住问。

“我们之前也做过几次实验……第一次就把自己作死的还真没有，”张骏老老实实回答，“事实上，第二个世界就把自己作死的你也是头一个。”

林肖怡哑然。

“不过最终，你却是成功了，”张骏唏嘘。

“那你们也心挺宽了。”林肖怡想想就有些后怕，“其实我觉得我这人挺能把自己作死的……”

“我们也有些意外了，毕竟从你之前那个志愿者开始我们就引入了引导员政策，所以是真的没想到有人看着你一样会倒这种血霉。”

林肖怡猛地直起腰来，手中不由地紧紧抓住了床单：“引导员？”

“对啊，”张骏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这个技术还非常不成熟，所以一般没有引导员的参与，但是在你之前那个志愿者的母亲愿意担任这个职务，被投影进他的大脑虚拟世界里面，引导他在一个又一个世界里存活下来——虽然最终实验还是失败了，但是他却是我们有史以来最接近成功的临床实验体了。”

张骏叹了口气：“只可惜，因为这是直接连接大脑的实验，实验体大脑里的世界崩溃也直接影响到了他母亲的大脑，直到现在那位大姐还在接受治疗。”

“那我的那个引导员……是谁？”林肖怡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张骏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摇摇头：“抱歉，这个也是有协议的，我必须得保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