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漉树
细雨飘零，碧抱膝倚靠在树窟的洞口，仰望着业已悄悄放晴的天空，满眼惆怅。路途漫漫，不知何所始兮何所终，人生如同眼前飘洒的雨滴一样，循行着世界的规则，过程充满了渴望与无奈，希冀和决然，心中的执念贯穿天与地，无所畏惧地勇往直前，最终却落得个四分五裂，魂飞魄散。
树窟深处的惨叫声已偃旗息鼓了好一会儿了，但是碧觉得它似乎还在耳边缭绕不息，通道内静谧地令人心寒，一想起先前自己绝然地掉头离开，禁不住一阵唏嘘，当时他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即没有愤怒，也没有讥讽，只有淡淡的了然，平静得让人心底空荡荡的。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没有什么好抱怨别人的，一切都得靠自己。碧的脑子里也曾闪过要去帮一把的念头，不过瞬间就被理智掐灭了，那些遍地开花的晶丝其实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它们是一种汲食虫的生物，平时深藏于地下，依靠其体内特有的乳液汲取着岩石中的微量元素，是无性生殖大量繁衍的低等生物。
当季雨来临时，它们就会相继穿出地面，因为与毒粉有着剧烈反应的雨水，对完全靠本能生存汲食虫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其最大的杀手锏，就是狠狠地咬住你不放，直至你精疲力竭地被它们困住，再慢慢把你吸干为止。对付它们只需要不轻言放弃，最多再花一些时间终能将它们抛之身后。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妖异的漉树，其裸露在地面之上的部分，与一般的植物特性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它的树皮却坚固的不像话，刀砍火燎都很难损它分毫。而其深埋在地下的庞大根系，却具备着掠食性动物的本性，时常悄无声息地包围住猎物，随即发动闪电般的一击，很少有生物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能逃脱的，更何况其刀枪不入的根须，想想都让人心生绝望。
一棵又一棵的漉树谨守着自己的地盘，生存与壮大是自然界的主旋律，地底下看不见的争斗，无时不刻不在缇缇亚纳上演着。零乱的雨滴终于消散一空，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了这么久，他已不再抱有幻想，只不过心中还是止不住地骂道：真是个蠢蛋，割点皮肉会死呀，何至于现在把命都搭了进去。
是人都会取易舍难，这本无可厚非，只不过却有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碧的心头：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恰逢其会地来到紫魔星吗，要不然他不会不知道一些怪异生物的基本特性，那些汲食虫体内的乳液，漉树会为之疯狂，是其赖以生存下去的根本。
每当缇缇亚纳的漉树森林内的毒气浓郁到威胁其本身时，季雨就会如约而来，遮天蔽日般把整个空间涤荡个干净。季雨与空气中弥漫的粉粒相互作用，会形成腐蚀性的消融之水，消融之水最终汇聚成一片汪洋，淹没了整个森林的地表，溶解掉除却漉树之外的所有花花草草。
在此其间，所有隐藏在地底深处的汲食虫，就会像听从召唤的忠贞信徒一样，朝圣般地向地面聚集。迎接它们的是宛如天罗地网般的漉树根须，此刻对于漉树来说，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它们需要汲食虫体内的乳液以壮大自身，以便在同类的斗争中不会输掉战争，成为被同化的失败者。更重要的是在面对皓行者的摧残时，乳液与漉树自身汁液中和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它是进化得更强大，还是落个灰飞烟灭的可悲下场。
汲食虫体内的乳液是漉树的衣食父母，是漉树生存的根本，任何一丝乳液的气息都能引起漉树本能的骚动。“看来这些基本情况，他真的不知道，”思前想后，碧不由得摇头苦笑自语道：“当时彻底打消上前助他一臂之力的念头是错误的，如果俩人行动迅速，配合着相互掩护，应该都能逃出树窟。迦南，要怪就怪自己时运不济，背了个莫名的神秘身份，嗨——，想那么多干吗，该是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了。”
碧钻出道口，没有落下地面，反而沿树攀爬来到顶端。雨后的空气特别清馨，碧不由得使劲地嗅了几下，看着连接天地的漉树一眼望不到头，禁不住心旷神怡，心中叹道：事物的表象往往是肤浅的，看似一片茂密繁盛的景象，只不过为他人做嫁衣而已。就拿身下这俩棵同化的漉树来讲，在本能的驱使下，它们执着地迈向更强的途径，却在即将成功的当口，被缇缇亚纳的守卫硬生生地截断了大量的根系，制成了一个简易的避雨场所。
不是非要这个避雨地点不可，而是随着漉树间成功地同化，它们将会失去乳液与汁液的中和作用，进而在皓行者的炙烤下也就丧失了分泌出毒液的功能，那么在季雨之后被守卫们洒下的花卉种子也就不会存活，这一切破坏了生态环境的运行，是不允许的。所以，同化的漉树必将遭到遏制，给你生存的希望，给你前进的动力，但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在可控范围之内。
碧靠近最外围的枝头，使劲一蹬，纵身跳到另一棵相邻的漉树上，接着身形连闪，直接在枝头上跳跃而去，看其离去的方向，分明与地面上各自成溪的消融之水流逝的方向一致。溪流蜿蜒而动，如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匹练穿梭于漉树之间，速度相当之快捷。换个角度去观察，好似泥泞的黑土非常讨厌这些不速之客一样，为了彰显自己的本色峥嵘，强力驱逐着它们远离自己的地盘。
碧奋力地飞渡过一棵又一棵的漉树，溪水流淌的方向仿佛没有尽头一样，时间一长，他也感觉吃不消了，不由得驻足枝头停顿了一下。他尽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气息，望望明媚的天空，再疑惑地看看身后，总感觉有一双眼睛若隐若现窥视着他，但他一路警惕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碧自嘲地摇摇头，抓紧时间继续上路，过了一阵子，下面的溪水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的欢快“哗哗”声，宛如潮汐撞击滩头般激荡起来。碧心中一喜，反而不着急了，缓慢地降下跳跃的频率。没过多久，溪流的尾巴在他的注视下一晃而过，他骤然停了下来没有追逐下去，目光流动地看了一下四周，身形慢慢地隐匿在枝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