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运旺和章妍俩人一脑门子的官司，吃饭时都不吭气，余老师想不出因为什么，她曾听见俩人在屋里吵吵。章教授不知就里，率先打破了沉默：

“运旺，我听说你的讲师资格通过了系里的评审，这是好事儿啊，值得庆贺！”

“你评上讲师了，怎么没告诉我？”章妍没受刚才吵架影响，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

“刚才光听你说了，哪儿轮到我张嘴了。讲师评不上才好呢，省得到时候再让人家给抹喽！”运旺不出好气地说。

“你这叫什么话？你不是还想当教授吗，不先当讲师怎么行呢？饭得一口口吃，职称得一级级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教授你早晚都能当上。”章妍顾左右而言他，主动把运旺的话头儿给岔开了。

“想当教授好啊！年轻人就得有上进心，从讲师到教授怎么也得个十来年，晋升的关键要看业绩，学术成就突出还能破格，你只要踏踏实实地做学问，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章教授非常看好运旺这棵苗子。

“爸，您别听她瞎惹惹，我已经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了，说不定再过几个月，我就得回老家去种地了，哪儿还有心思想什么教授啊，现在光想着自作自受了！”运旺又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小妍，到底出啥事儿了？从你俩回到家我就觉着不对劲儿，你们就别打哑谜了，一家人有啥不能说的。”余老师意识到出事儿了。

“妈，您就别瞎寻思了，东边日出西边日落，啥事儿都没有！再说运旺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的事儿让我们自己做主行吗？”章妍不想让爸妈掺合。

“章妍，你就别瞒着爸妈了，他们经历的事情多，让他们帮着参谋参谋，出出主意，不是也挺好吗？你还知道你是成年人，那咋净干点子小孩子干的事儿啊！”运旺的话语中透出埋怨。

“运旺，你就不要装可怜，争取同盟军了，换了谁都会像我这么干的，没什么道理好讲，我爸妈也未必就站在你那边儿，不信你就试试看！”章妍很不服气。

“什么，这都什么呀，你们成心气我是不是？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还落个耳根子清静呢！有本事你们永远都别说，自己的梦自己去圆。”余老师对他俩的态度很不满意。

“妈，她不说我说，就是章妍怀孕了，她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不同意，我俩正为这事儿呛呛呢，您给评评理，现在计划生育管得这么紧，您说这孩子能要吗？”运旺见章妍还不想让爸妈知道，抢先说了。

“要，当然要，为啥不要呢？小妍已经三十大几，女人生育的黄金期已过，再不生以后想生也难了！趁着我跟你爸身体还凑合，能帮着你们带带孩子，一晃就带大了，再往后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余老师听到这个消息挺兴奋，表态大大出乎运旺的预料。

“你听到没有，我说啥了，爸妈都喜欢孩子，正巴不得我生呢！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本来就是好事，你就不要自乱阵脚，再去纠缠什么要与不要的，这孩子我要定了！”章妍以为老妈表了态，就拿到了尚方宝剑。

“要啥要？糊涂！你们有没有脑子，现在是啥形势，运旺说的对，不能拿个人的前途当儿戏！你们都还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孩子虽然重要，但也不是家庭生活的全部，不能就因为要个孩子而断送两个人的前程！”章教授的观点跟运旺完全一致。

“爸，我的事情学校里没人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去调查的，运旺他要是害怕我俩可以离婚，把他择出去，有事儿我一个人顶着，大不了工作我不要了，好歹都能活！”章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混账话！你以为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底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人，早晚都要现原形的！为生孩子而离婚，更是荒唐至极，婚离了，工作没了，你拿什么养活孩子？怎么给孩子想要的生活？怎么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像你这么天真幼稚、这么不负责任、这么恣意妄为，你怎么为人母、为人妻？”章教授斥责女儿做事荒唐。

“你别那么迂腐行吗？小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何错之有？离婚我倒觉得大可不必，你就一口咬定没孩子，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信让他们去查呀！大学里计划生育管得没那么严，这几年也没听说谁因为计划生育被开除啊！”余老师坚定地站在女儿一边。

“你呀，净惯着她，一点儿好作用都不起，一点儿道理都不讲。过去生孩子确实是家事，外人管不着；现在计划生育上升到了基本国策，生孩子国家要管了，违反了就要受到处罚。你说的大学里没人受处理，那是因为没人敢违反，谁都不想挨头一刀！”章教授不满老伴儿的袒护与纵容。

“小妍，甭听你爸的，这孩子咱一定要，越这样将来孩子越金贵，万一被人发现不了呢，孩子就是赚的，就是发现了也没关系，工作没就没了，你爸我俩的退休金还养不活你们娘儿俩，有人比有啥都强！”余老师真给章妍撑腰。

“你们真是愚蠢至极！就为要个孩子，什么名誉呀工作呀婚姻呀，统统都可以不要，这是典型的本末倒置，舍本求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会让你们一辈子惶惶惶不安，生活在恐惧之中，总在担心哪一天会东窗事发，这种压力也会传导给孩子，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是家庭的负担和累赘，对孩子的身心健康也极为不利。你们既然不能给孩子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又何必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呢？”章教授不厌其烦地讲道理。

“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将来咋样，那就得看他的造化，谁都左右不了。说一千道一万，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是不行，等到老了谁管你呀？小妍，运旺，你们现在年轻不觉着，等老了再有个天灾病业的，那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余老师据理力争。

老两口儿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看傻了在一旁的运旺和章妍。本来就是他俩的事情，拿给二老评评理，谁成想变成了老两口儿的论战，而且愈发激烈，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俩反倒成了看客。运旺觉得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拦了一句：

“爸，妈，这事儿咱不着急定，还有时间，不如先放一放，再权衡权衡，看看情况再说。”

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暂时偃旗息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