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凝终于来到一间已经关闭了大门的店铺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洛华城地处亚阳中心，而亚阳虽然是所有大陆的最低点，但是因为游戏当中设置了五个太阳，太阳交叉分布在虚空大陆之间的各个部分，尽量让所有大陆都能接受到阳光。

亚阳附近的太阳就是最低的五号太阳，在玩家等级高的时候，其实也是可以前往这几个太阳进行冒险的，太阳也分别是五张地图。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东西还言之过早。

亚阳上接受阳光的时间段，是早上五点半到晚上八点。八点之后，天边的最后一点深色光线才会褪去。不过和亚阳联盟的梦庭，光照时间就短很多，早上大约要到七点半才有阳光，而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下山。

现在是亚阳时间下午六点半。虽然还没有完全天黑，但是太阳的样子也早就看不到了。天边是无数玫红色或者红色的晚霞，和火烧云一起，在天上组合形成了一幅挺有意思的画面。

楚凝将目光从天上收回来。殷源带她来到的是洛华城商业区最繁荣的那条街道当中。而且从铺面的大小来看，这或许还不是单独一个店面的大小，恐怕殷鲤直接将几个点面完全打通。

就这样看起来，这一间没有开张的店面，竟然就和华衣阁一样大小，甚至还要更加大一点儿。

看来以前她还真的忽略了殷家，洛华城不只有宋家一家独大，这座城市里面还藏着多少她不了解的富裕的家庭，她还真的不知道。

“这里就是二小姐平常经常来的店面。”妇女这样说到：“不过我没有开门的钥匙。”

楚凝放出灵火，直接将锁熔掉了。

她拉开店门，因为里面没有点着什么蜡烛，而且现在又是傍晚的时分，楚凝刚刚踏入这个点面，她就相当于完全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环境一样。

这是一家首饰店。

有点意思。楚凝这样想着。

她没有再进去，无论是她进入殷宅，还是现在进入店面，她都适当地放出一点儿意识来探测环境。不过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殷宅遭遇那件事后，这个点面也就没人再看管，自然也就跟着空了两个月。楚凝从门口出来，她抬起头来看了看门面的招牌。

首饰店吗？

楚凝转身回到街上，这一条大道她非常熟悉，这是洛华城最繁荣的地方，同时也是华衣阁总部所在的街道。

首饰店啊。楚凝心中不由得一笑——事情竟然会这么巧。

她顺着道路往前走去，找到了正在开门营业的华衣阁。她走了进去，而她所认识的宋弧衣，此刻正在门边柜台上低头写着账本。

他听到脚步声，慢悠悠地抬起头来，不过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楚凝。

“这是……九尾城主！您好久没来了。”宋弧衣显然对楚凝的到来有些意外，他放下自己手下的工作，从柜台背后走了出来。

楚凝知道，这个原本就是宋家的当家，又是华衣阁真正的老板，不过他似乎一直都喜欢站在门边的柜台上，年复一年地做着最繁琐的工作。

“其实我来这里，是有东西想问你。”楚凝说到：“殷家的首饰店，是和你有合作的吧？”

“啊，对。”宋弧衣稍微皱了皱眉：“不过殷家这段时间好像——”

“我知道。”楚凝轻轻点了点头，“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

“这样吗？”宋弧衣稍微想了想：“城主想要问什么？”

“殷家大约是两个月前出了事，然后首饰店一直没有开门，是吗？”

“两个月……应该是吧。”宋弧衣稍微有些犹豫：“不过华衣阁和殷家金器行的合作，是互相的。我们双方都会在自己的店面里面配搭首饰和衣服一起售卖。平常华衣阁一拿货，就会拿很多。”

“所以，我是上个星期才发现这件事情的。”

楚凝心中一动。

“首饰店没有开门，难道不会有人怀疑吗？”

“不会。”宋弧衣这样说到：“城主你有所不知。虽然殷家金器行位于这条大道的黄金地段，但是金器行更像是仓库一样，正门很少打开。殷家的首饰全部都是专门订做的。客人上门都是从商铺侧门进入选款式订做。金器行正门基本不开，除非是什么活动。这件事情整个城市都知道。”

楚凝心中恍然，她转过去看了看妇女，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跟着点了点头。

“宋老板说得没错。”

“这位客人有点眼熟。”宋弧衣看着妇女的方向：“好像是……”

“殷家的人。”楚凝抿了抿嘴唇：“金器行正门不开，但是殷家出事，金器行自然是无论正门侧门都会开，为什么城内没有什么人议论殷家家人忽然失踪的事情。”

“因为殷家金器行，也不是殷家自己在经营的。”

“你说什么？”楚凝眯起眼睛，她看向了妇女的位置。

妇女愣了愣，她的双眼当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和慌乱，她有些不确定地说到：“是，是吗？”

殷源只是一个殷家的下人，可能不会接触殷家的生意，她不清楚似乎也是正常的。

楚凝看了看她，随后收回了目光。

“金器行是殷家雇佣别人来经营的。殷家人听说只是偶尔查账才会过去。我上次和金器行签订合约的时候，也只是金器行的老板和我签合约，我也没有见到殷家的什么人。”宋弧衣说到：“其实挺奇怪的。不过这也不是我能够掺合的，所以没有仔细注意。”

确实如宋弧衣所说的那样，有点奇怪。

“那殷家只有这一个店面吗？”

“其他都是小店。”宋弧衣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果城主想要去那些店面看一看，我也可以将地址写给你。”

……

楚凝离开华衣阁的时候，大道上的路灯已经全部亮起。天边最后一点霞光也从红色转变成棕色。宋弧衣将他所知道的五六家店面的地址写给了楚凝。

“你还要跟着我过去吗？”楚凝看着妇女，她自己一点都不累，但是这是因为她等级偏高，体力值相应较高，而且拥有天法器混沌之链，能够一直帮助她恢复体力值。但是看看这个普通的NPC，已经不难发现，她已经累坏了。

“要。”殷源咬了咬牙。在夜色渐渐来临的时候，殷源的瞳孔在夜色当中显得尤为漆黑。

楚凝看着她好一会儿。

楚凝没有勉强，既然她要跟着，那就跟着吧。

楚凝很快找到了第一家店面，门口似乎没有完全关闭。

她轻轻推了推门。

楚凝还没有能够看到里面的样子，她已经首先听到了一道声音。

——“今天已经关门了，还请明天再来。”

楚凝心中一惊，她抬起头来，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从店面内走出来的一个中年人。

看上去是这家店面的掌柜。

“这里是殷宅的店面吗？”楚凝眯起眼睛，在这一路上，她似乎已经想到了一点什么东西。

“对。”掌柜这样回答：“我们今天真的已经要关——”

空气当中传来了一丝不属于风中可能存在的味道。

楚凝眯起眼睛，她双手忽然抬起，同时，她左手指环光泽忽然一闪，丝线从戒指当中钻出。

楚凝在这一瞬间，直接放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体，同时，生命灵火从她袖子当中冲出来，丝线伴随着她手腕散发的寒冰，直接将对面的人卷了起来。

楚凝心中一动，她右手手腕翻过，右手的丝线在此时放出，不过那些丝线在她左手手臂位置越过去，并没有缠上已经被她捆起来的那个中年男人，反而是朝着她的背后飞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丝线缠上了楚凝背后的殷源的位置。

搞定。

楚凝双手丝线一边一个地将两个NPC绑住。生命灵火靠近那中年男子的位置。而此时，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男人脸色忽然间变化了起来。他浑身开始颤抖着，拼尽全力地想要远离那一朵蓝色的生命灵火。

“差点把你漏掉了。”楚凝没有管那一边惊恐的男人，她转过身去，看着自己背后，此刻已经被捆绑起来的殷源。

“你是……怎么知道的？”殷源表现得非常冷静，她被丝线扯动，半跪在地面上。她抬起头来，不过因为丝线上附上的一点儿寒冰的气息，让她此时嘴唇稍微有些发紫。

“你隐藏得很好。”楚凝说到：“去到华衣阁之前我完全没有怀疑你。不过听完宋弧衣的话之后，我在想，既然你可以独自留在这里守着殷宅两个月，那为什么一直不去寻找真相呢，竟然连殷家有多少店面，经营模式都完全不清楚。宋弧衣就在华衣阁门口位置，金器行和华衣阁同在一条大街，两个月了，你不可能什么不知道。要不你根本就不打算去找，要不——你原本什么都知道。”

“……”殷源慢慢地低下头去。她和后面被捆绑起来的那个人不一样，那一边的中年男人正在挣扎着逃离灵火身边。但是此刻的殷源，丝毫没有要挣扎，要解释的感觉。

“当然，这不是重要的原因。”楚凝叹了口气：“刚才我说的，只能让我怀疑你，却还不能让我直接出手。”

殷源抬起头来。

楚凝看着她：“我刚才说你隐藏得很好，不是因为语言神情。我说的是——鼠族的气息。”

鼠族二字一处，殷源浑身忽然一震。

就在刚才，就在楚凝准备进门的那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那一点鼠族的气息。她刚才说的推测都只是推测，唯有空气中的那一点气息，才是让她完全下定决心，并且在瞬间将殷源和那个中年男人一同制服的真正原因。

那个男人是鼠族——或者说，至少有鼠族血脉。

这应该是个半妖。

“……”楚凝盯着跪在地面的殷源，她的神情依旧非常平静。而刚才空气当中蔓延开来的气息，现在又渐渐消失不见了。

楚凝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中年男人，皱起眉头。

气息不见了。

和她右手的丝线不一样，她左手发出来捆住男人的丝线，带上了浓烈的寒冰，在灵火的震慑下，男人没有任何反抗地被冻成了冰块。寒冰隔绝了男人身上的鼠族气息。

不过……殷源身上的气息，是怎么隐藏的？如果不是刚才楚凝入门那一刻忽然感觉到她背后传来的一丝气息，她也不知道，殷源的身份有点可疑。

不过为什么殷源的鼠族气息又没了呢？

楚凝蹲下来，跟殷源平视着：“你是人类，还是半妖？”

“……”殷源的嘴唇稍微耸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张了张口：“人，人类。”

怪不得。

楚凝差点就忘了，身上带着妖族气息的，除了本来就有妖族血脉的半妖和妖族之外，其实普通人类也有可能带上，那是因为和妖族长期接触，因此沾染上去的一点气息。

她是人类啊。所以，殷源可能是和妖族长期接触才沾上了一点气息。她身上的气息非常弱，楚凝比较偏向于与她长期接触的是个半妖。

“殷源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

“所以你和殷家原来有关系吗？”

“……有。”殷源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的名字是什么？”

“……”

妇女没有说话，她只是低下头去。

她不想说。

这个人一直在隐藏自己身上的气息。如果是人类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妖族接触了一段时间，并且染上了气息，就楚凝所知，人应该是不会控制他们身上的妖族气息的，因为他们压根就感觉不到。

不过这个妇女，很显然，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气息，而且也在控制着那些气息不泄露出来。

所以她一定知道妖族的存在，甚至……她还因为要隐藏气息，或者学习了什么妖族的技能。

但是她是个人类。楚凝还是偏向于相信她自己说的人类这一说法。因为她的身上几乎没有妖族的气息。

一个知道妖族存在的人类，她和殷宅有关系，而且已经和鼠族接触了很长时间，久到可以让她小心地控制自己身上的气息。

这不是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搞定的。所以妇女在殷宅失踪前，已经和鼠族有接触。

就在此时，楚凝心中一愣，她想到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