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度听见案情，道：“尸体何在？”

周硕道：“在停尸房。不过今日仵作染病请假。”

张茂度道：“去衙门请人来帮忙。”

赵谦道：“大人，我二人略同医术，或可相助一臂之力。”

张茂度道：“那就有劳了。”

停尸房内，张茂度望着躺在地上的十余具尸体，眉头深锁。周硕道：“大人，这十余人皆是这一个月内被杀之人，他们的身份均已查明，有的是胡商，有的是胡僧，有的是逃亡而来的流民，这些人均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胡人。”

赵谦仔细查看这些人的死因，一炷香过后，赵谦道：“皆是一剑封喉，被杀之人，没有高手，杀他们之人没必要使出本派武学足以将他们杀死。因此从他们的伤势推断不出什么线索。”

张茂度沉吟道：“没有线索，只能从杀人目的推断。死者皆是胡人，那么凶手的目的是想激化南北两方的矛盾了。难道是柔然？”

周硕道：“这些死者当中，柔然、高句丽、倭国之人皆有。”

张茂度道：“如此柔然的可能性并不大。”

赵谦道：“也有可能是汉人，因遭受胡人荼毒，便欲将胡人赶尽杀绝。”

周硕道：“起初被杀之人只是些流民，后来是些胡商，然后是胡僧。”

张茂度道：“也就是说，被杀之人的身份越来越高。那么，凶手接下来的目标，将会是个身份不俗之辈。”

周硕道：“棘手之处在于，由于有胡僧被害，有不少和尚来到廷尉府，要求我们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张茂度道：“看来他们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

周硕道：“朝中上下，尽皆信佛。在这些和尚的要求下，不少高官也用官威逼迫我们尽快破案，包括善音公主。”

张茂度道：“这些人，百姓死的时候倒没见他们动静，现在不过死了几个胡僧，便开始狺狺而谈。不必理会。”

这时，一名衙役走进屋内，道：“禀大人，又有一人被杀。”

张茂度道：“去现场看看。”

赵谦对诸葛清岚低声数语，便跟着张茂度离开，诸葛清岚走出廷尉府，向市集方向走去。

张茂度等人来到城外一处密林，见有两名胡僧躺在地上，皆是被一剑封喉。赵谦查看伤势，道：“死了大概有几个时辰。”

张茂度下令道：“寻视四周，看看有没有线索。”众人领命，四散开来。

周硕道：“这二位我认识，是城内一座佛寺的主持与副主持，我入寺祈愿的时候见过。”

张茂度道：“看来凶手已开始对身份比较高的胡人下手了。”

片刻之后，诸葛清岚赶了过来，手中多了一个酒壶。

赵谦接过酒壶，将壶中之水洒在胡僧尸体旁边的地面，地面渐渐出现点点鲜红色。

张茂度甚是好奇，道：“赵大夫，这是何物？”

赵谦道：“此乃酽米醋，可使人眼看不见的血迹现形。”

张茂度赞道：“世上竟有此物，当真奇妙。”

赵谦根据血迹形状，推测出胡僧被杀之时所站方位，便站在那个位置。诸葛清岚手握竹笛，以笛为剑，轻轻挥舞，模拟出剑方位。

片刻之后，诸葛清岚高举竹笛，轻轻斜砍，击在赵谦喉部。

赵谦道：“是潜龙剑法中的‘飞鸿照影’。”

张茂度道：“你是说潜龙阁？潜龙阁背后是陈郡谢氏。自从淝水之战后，陈郡谢氏的威望便在皇室之上，皇室一直对陈郡谢氏心怀芥蒂，虽说自谢灵运之后，陈郡谢氏的地位一落千丈，但在民间的威望依旧极高。陛下一直想对其下手，他们怎么会在建康城内肆意妄为？”

赵谦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

张茂度深思不已。

建康城内，街道之上，冷秋霜手提一条鲜鱼，一边款步盈盈，一边暗道：“何大哥最喜欢吃糖醋鱼，这鲜鱼肉质鲜美细嫩，何大哥一定会喜欢。”

忽的，一道高大人影挡在其面前，衣饰华丽，身形挺拔，正是慕容子佩。他言道：“姑娘，这鱼可是西施鱼？”

冷秋霜从未见过他，见其神色轻浮，当即未加理会，从旁绕行。慕容子佩横迈一步，再次挡在其前面，道：“我只是虚心请教一下，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秋霜冷声道：“不是。”

慕容子佩道：“那可奇怪了，常闻西施鱼一日数易其色，肉细味美，女子食之，可增媚态。姑娘美若仙子，远胜西施，若非食用此鱼，怎会生得如此美貌？”

冷秋霜脸泛寒意，转身离开。慕容子佩闪身挡在冷秋霜前面，继续道：“建康城内，跃溪楼的红烧鲤鱼乃城中一绝，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我一同用餐？”

慕容子佩来到建康城时日不多，但已有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原因有四：其一，文百磊宣扬崇狄媚外之说已颇见成效；其二，慕容子佩容貌普通，但由于很多南方汉人并不常见胡人，对于他们五官之瑕疵会将之归因于种族差异而本能忽略，而对于汉人容貌的些微瑕疵却能一眼察觉，故而产生汉人不及胡人俊秀之错觉；其三，慕容子佩情商极高，极懂女人心，往往寥寥数句便能撩拨女子春心；其四，此时朝野上下淫乱成风，男子无行，女子不贞，男女行为极为开放。而这四点，可归结为两字：愚蠢。

常人以为，女性更感性，男性更理性。而事实刚好相反。女子善于捕捉细节，大脑颞平面更发达，只不过由于右脑的不足，需要时刻提醒和督促右脑对复杂的整体情境予以关注，给人一种不及男子理性的错觉。同时，由于世俗观念的影响，女子可以随意感性，男子却不得不保持理性。并且，很多女子常借用此错误观点占小便宜，也就无人反对这种谬论。

冷秋霜之理性，更在何言之之上，无论是崇夷媚外之歪理或是汉不及胡之缪想对其来说均是可笑至极，而甜言蜜语对其来说更是无用。至于第四点，谢安妻刘夫人、谢仁祖妾阿妃、谢道韫等有自尊的女子，对此风气进行了抵制和抗争，在男性的权威与丑行面前表现出了不俗的巾帼凤采。而冷秋霜之心性，更远在这几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