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空很纯净，星星很亮，让这孤冷的夜没有那么凄凉。

广成子一丝不苟地安葬了十名新弟子，又切出一块大石板，用食指在上面刻出一个个人名，然后竖在坟墓前，当作一个墓碑。

“他们是很有天赋的弟子，是我精挑细选出来了，本可以承担天玄门重振的希望，可惜毁在我的手里。”广成子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墓碑。

元一九清楚，这十个弟子一死，再无人敢拜入天玄门下，意味着天玄门重振无望。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广成子，转移话题，道：“师祖，我们回去吧，我做饭给你吃。”

长风一向不会安慰人，但是他清楚广成子心中的痛，因为重振天玄门也是他最大的愿望。

但是广成子没动，道：“万万没想到，天玄门最后在我手中消亡。”这是他最大的遗憾，杀死十个无辜的弟子，他已没有脸面招收新弟子，也无颜面对玄门正派人士。

“师祖，不能那样说，天玄门活着的弟子还有我、长云师兄，还有吴不哭、吴不笑师兄，仍然是后继有人。”元一九数说着仍然活着的几位师兄。

“一九，你虽拜入青灵子门下，却没有学到天玄门的功夫，算不得天玄门正式弟子，否则以你的修为，重振天玄门是指日可待。”

“重振天玄门，弟子自当出力，不会袖手旁观。”

“你是元帝的后人，有更大的责任要担。”广成子清楚，元一九能用上清玄元剑将他从虚空时洞中救出，必是元帝的后人无疑。

天玄门与元帝渊源颇深，元帝后人该承担怎样的责任，他作为曾经的道宗，也是一清二楚。

他继续道：“现在杜冲倒行逆施，勾结邪派先后灭掉天玄门和朗云宫，玄门正派实力大大消减。而邪派中，魔宗宗九泉重新出山，他的六阳焚火法阵，除了你，只怕天下在无人可以抵挡。一九，这一点上，你要分清楚，什么才是你的首要责任，不要让元帝及仙原大地的百姓失望。”

元一九答应道：“是，弟子明白，谨遵师祖教诲。”

广成子看了看长风，不无遗憾道：“长云，你不要怪师祖说话直白。”

长风急忙回应道：“弟子不敢。”

广成子点点头，道：“你入了魔道，成了血魔，而且你心中结下了一个死结，那就是天玄门和你父亲的血海深仇。你不是一个可以忍辱负重的人，否则，以你能力，是重振天玄门的最好人选。”

“师祖，不哭不笑两位师兄修为高深，两人练就了阴阳九转紫元剑法，攻守合一，极为厉害。”元一九提醒广成子不要忘了不哭不笑。

“可惜我想不起他们两个长什么样了。一九，我命不久矣，那就拜托你找到你的不哭不笑师兄，将重振天玄门的遗愿托付给他们。”

广成子说这话是有了必死之心，他猜到自己之所以失心疯杀人，肯定是中了奇毒，只是即便他江湖经验丰富，也无法认出所中的是何毒。他担心自己下一次毒发，一旦失心疯跑到了雁湖城，到时死的就不止是十个弟子了，而是全城百姓都可能遭殃。

元一九能体会广成子的意思，其所中之毒，天下无人能解。在蛊虫已经深入脑髓及神经系统的情形，即便是下蛊之人也解不了。

他郑重道：“弟子定不负师祖所托。”

长风听出了广成子话中的意思，他这是要自杀成仁，不禁悲痛道：“师祖……”可是他喉咙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广成子清楚长风是一个孝顺的弟子，严肃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想必明白了。”

“弟子明白，弟子恳请师祖不要想不开，师祖的情况多半是中了奇毒，当下应该是设法寻找解药，而不是自暴自弃。”长风劝道。

他虽然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后成了血魔，但是对长辈的孝敬之心还是有的。

“我的身体状况我清楚，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广成子对长风和元一九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他，然后道：“我杀死了新入门的十个弟子，再没有资格授徒了，也无颜见同道中人。天玄门的事情，我已经托付给你们，还有不哭不笑兄弟。”

长风紧张道：“师祖，你要去哪？弟子报完仇后，去侍奉你。”

“我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尽管办好你的事情，就是对我最好的孝敬。”广成子不想告诉他们他要去哪，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去，没有耻辱地死去。

“弟子明白。”长风知道没办法阻止广成子去死的念头，只能忍住心中的那股悲伤。经历了这么多年非人的磨练，他是一个坚强的人，绝不轻易流泪。

广成子道：“你们都是天玄门的好弟子，我很骄傲，也很欣慰。你们去吧，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

长风看了一眼元一九，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向广成子跪拜道：“弟子告辞。”

他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不想在这伤感的地方待太久，很决绝地飞身下了峰顶。雪豹白灵想去追，但如何追得上。

只有元一九站在那，一动不动，对广成子让他走的话无动于衷。

广成子问道：“一九，你怎么不走？”

元一九道：“因为我走不了。”

“此话何意，为什么走不了？”

“师祖，你知道吗，我父母去世了，我的亲生父母去世了。”

“你父母？”广成子不解，在五老峰的时候，他并没有见到元一九的父母，不禁问道：“我可曾见过？”

“他们就是虚空时洞中那对中年夫妇。”

玄昊夫妇比广成子、宗九泉先入虚空时洞中几年，广成子还有一些印象，道：“我记得他们，看神情就知道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原来他们是你的父母，难怪能进入虚空时洞中。他们怎会死的？”

“因为他们中的毒跟你一样，是极其厉害的蛊毒。”此刻，元一九才知道自己对下蛊之人的仇恨是有多深。

当初，他费尽千辛万苦救出广成子，是希望广成子能制衡杜冲，并能率领玄门正派应对鬼面人背后的神秘势力。可是如今来看，最终是白忙了一场，这一切似乎早已落入了神秘势力的算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