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几道滚雷在心里打滚，脑子一片乱哄哄的马蜂窝被人捅了似的，星澜惊讶极了，惊讶到差点捂嘴大叫，惊讶到停留在那张脸上的眼睛还没有及时收回来，惊讶到汩汩的液体要马上冲破眼眶……但礼貌原则和一个少女本有的自尊束缚着她挽救着她，让她压制着全身的颤动，以及眼眶的发热鼻子的发酸，星澜及时别过脸去，试图假装风平浪静地打趣他，但这平静一攻即破，星澜从未如此脆弱过。

“可以呀你小子。”头紧紧埋在胸前，声音小的跟阵软风似的。

林慕俞不知听没听到，但仿佛不在乎似的，自顾自说道，“到了班里我给你指是哪个女生，你帮我看看她的表现就行了，看看有没有喜欢我的征兆，然后告诉我。”

“你说的轻巧，我怎么知道她什么表现是喜欢你的征兆？”两行清泪从鼻梁滑落，流进了嘴里，星澜赶紧抹了抹，假装眯眼睛似的，绝对不能让他看见。可眼泪故意为难似的，星澜无可奈何，只能催他快点进去。他果然高兴，一边手舞足蹈，一边“你答应啦，你答应啦！”说个不停。

林慕俞推开门煞有介事看了两眼，然后关上门对着星澜耳朵说，“就是我让你坐的位置旁边的那女孩儿。记住千万不要对她说话，偶尔看她两下就行，不要太明显。最重要的是：不要告诉她我那个那个……”

星澜难过透了，走进众人的眼中像被冰水浸了一下，一直紧盯着林慕俞指的那个女孩儿。若是一个不好看的，还能有林慕俞开玩笑的可能——可这女孩儿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双杏核眼十分勾人，女孩的好看是想让人多看几眼的好看；又期待着这女孩对林慕俞不睬不理，可那女孩儿先是伸着脖子远远看林慕俞，与他眼神相接后，又眉开眼笑回应他，眼中尽是甜。直到星澜坐到女孩儿旁边，女孩才把眼神从林慕俞身上抽离，心不在焉地看了星澜一眼，又去看林慕俞了——星澜想的事儿更是忽然落定了，想拉住林慕俞告诉他：不用看了，这女孩不是喜欢你就是特别喜欢你。星澜甚至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这女孩喜欢林慕俞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特殊的感觉。

音乐响起，星澜突然愣住了，是王杰的《我爱你》啊，是王杰的。好久没有听到杰歌了，感动地眼泪一下涌出来。

“怎么了。”旁边女孩递过一张纸巾，温柔问。

“没事，听到这首歌就想哭。”

“你很喜欢王杰啊。”

“你怎么知道。”

女孩用眼神指向林慕俞，眼睛眯着说道，“台上那位是王杰的超级歌迷，有时候也这样。”

林慕俞站在中央，往日的嬉皮笑脸一下紧张起来，闭上眼睛酝酿情绪。

“如果你要我放弃，我可以这样答应你。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在我的心里只有一句我爱你，在寂寞的夜反复说给自己听……”

星澜也情不自禁跟着唱，唱得眼眶发热鼻梁发酸。时不时看旁边女生，她仿佛被铁钉固定住了，只有一个看林慕俞的姿势，林慕俞的目光似乎朝她这边来。星澜确信了，起身离开教室。

整顿楼都是灯光散发出的黄红色，映得头顶的天空也变了面孔。星星好像一直一副模样，总是和和气气安安静静的。但是今夜的星澜，觉得什么都使自己讨厌了。

星澜沿着走廊往外走，每经过一个教室就听见一阵不同的音乐，可星澜心里回荡着的是王杰正在唱《我爱你》，任何别的音乐传到这里都是噪音。星澜一口气跑下楼，又跑到图书馆顶层，北风毫不留情地刮着脸，像用一块厚钝的老铁皮似的，脸上发紧又发疼。星澜背对着风，看着小城的万家灯火，却索寻不到一点温暖。星澜难过极了，转过身来，像是赌气似的，对着风大吼“在我的心里只有一句我爱你……”风把声音分成两拨，一小支吹进星澜肚子里，一小支吹进风肚子里。忍不住落泪的星澜不知，林慕俞正在教学楼急切地大喊“王星澜”，像那次雨天一样……

今夜落雪了。

星澜睡不着，躺在床上眨着明亮眼睛，全身不能动弹了，只有眼泪是流动的，汩汩地把枕巾浸透。心里的疼一阵急一阵缓，尤其是想到下雨天那次，心就立马被揪扯成一块块的，冷汗一遍遍往外冒。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星澜的心里只有那个叫林慕俞的男孩。

星澜一定是第一个听见雪的，星澜甚至能听见第一片雪落下来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哀伤，像个仙女闭上眼睛跳舞。雪越下越大方了，扑簌簌的声音勾人极了。星澜拖着僵硬的身子立于窗前，看那精灵筑成的世界是怎样一幅美景，大片碎水钻似的雪花一闪一闪，像极了天上的星星跌到白盐堆上眨眼睛，又晶又明，闪烁着银蓝的光泽。《想雪》忽然置于脑后作背景音乐，回忆顿时如海潮从背后呼啸而来：“是场梦吧，是眼泪，融化。”——这句扑打着眼泪入画。

“可有一天，想起我，回来吧。”星澜呜地哭起来。

星澜是被舍友的叽喳声闹醒的，“谁呀，昨晚怎么没拉窗帘啊。”阳光气汹汹地打在每个人脸上，星澜着急往窗外看去：没了，全都融化了，一滩水。“昨晚下雨了啊。”有人说。

星澜笑笑，那雪，仿佛是为自己而下的，别人没权利看到。星澜一阵知足，已经是恩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