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半，林先美准时伺候外甥女萱萱吃她准备的早餐，然后再送她去上学，中午萱萱在学校吃中饭，傍晚的时候再由她或赵英去接回来。这差不多已经成了定式，特别是萱萱上了初中之后，时间较之以前骤然紧张了许多。赵英的时间颇不规律，她白天出去玩，晚上回来追剧，或看综艺，过得悠哉游哉，不以女儿为意，也乐得由妈妈代办。
林先美送外甥女到学校，回转的时候再经菜市场买菜，打理一下家中一天的伙食。她推门进屋，老伴已经到公司上班去了，餐桌上的碗筷没拾掇。然后她便收拾家务，收拾完了自家的东西，便开门到对过女儿这边继续，迎面却看到女婿坐在沙发上，神色呆滞，胡子拉碴，头发逢乱，一脸松惺，衣衫也穿得马虎，像还没睡醒。
“你怎么没上班啊？”
“……这两天单位里没事。”
“出差么？”
“嗯。”
“你吃饭了没有？”
“妈，我不饿。”
林先美觉得怪异，却也没深问。她知道女婿的心里一直有芥蒂，从那天晚上争吵，到前些日子买车，自家老头子和女婿一直龃龉不断，冷眼相看，女婿的神情里一直有种沉闷抑郁的意味，想想也是，老头子的话那么重，又动了猜疑，搁在女婿身上的这种反应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事别在家闷着，一会跟我去公司吧，你爸爸那儿还是挺忙的。”
女婿没作声，只是挠了挠头，起身到洗漱间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再出来，已经是算是收拾整齐：“妈，我出去了。”
“你去吧。”林先美将女儿的衣物扔进洗衣机定上开关，再拿个自动吸尘器将家中清扫一遍。干完这头活，再赶到丈夫的公司已是半晌了。赵恒昌是知道她的：“又去给咱闺女打扫卫生啦？”
“衣物，家物，哪样不得走一遍。咱这个好闺女简直就是个祖宗，上辈子欠她的。”她端起杯茶啜着：“小张今天也走得迟，我去的时候他还没走呢。真是奇怪，他好像有什么事儿。”
赵恒昌拖着长声道：“你的好女婿在单位挨处分了。”
“哦！我说呢。”林先美放下茶杯：“你怎么知道的？”
“老黄跟我通过电话啦。”
“因为什么？”
“泄密。他把一条重要的商业信息泄露出去了，公司的一个大客户基本丢了。”
“很严重么？”
“待岗，或许比这个严重。这还是看我的面子，要不然就开除……这小子也是浑，跟谁玩不好，单单跟以前公司开除的人混到一起，能有好么？”
“真是摁下葫芦浮起瓢，净事儿，这些日子就没个消停。”林先美不由得蹙起眉：“按说他是个仔细人儿，怎么就弄了这一出？这小混球也犟，这么大的事儿楞是自己抗着，不吭声。”
“早晚会有这么一出，我可早有预料。”
“那也有你的功劳。”她望着丈夫：“她爸，你以后能不能改改脾气，别那么理所当然？毕竟小张是个女婿，不是个儿子，他又是个自尊心强的人，只不过脾气好，能忍，这要是个儿子，不早反天了？你就看看咱英英，哪件事不得顺毛摸，一句话不好听就跟咱们急眼扒皮的？把他逼急了，他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跑不了，有你呢，你可是个好丈母娘，这个宝贝女婿可是你的眼光。”
听丈夫语带讽刺，林先美也不满了：“我的眼光有错吗？小张这个人哪一点不好？要学历有学历要模样有模样，性格脾气又好，要不然咱闺女能那么快的恢复过来？”
“他还不是冲着我能提拔他？要不然，他未必看上咱闺女。话说回来了，要不是咱英英那情况，也轮不到他当咱家女婿的。”
“你这个腔调可真像咱家老大啊！你就这想法，也难怪他一直和你不亲。”
赵恒昌心下不快：“有你就行。好人你来当，恶人我来做，这不就挺好？”
“反正你这么想就不对，人家能进咱这个家门呆着，也不容易，对吧？你换位思考一下，你要是有这样的丈人，你能和他贴心贴意？”
“我可不敢指望，我也知道他的心思。”赵恒昌指指脑袋：“我真是搞不懂：我明明挣的钱，使的手段，都是为他们的，都是为让他们过好日子，也包括他，为什么他就不理解，就要有那么多心思呢？总不成他真的还犯呆气，还要讲什么理想正义？或者他觉得自己的本事大，能耐大，离了我自己干能更好？有时候我倒真想撒手，按着他的意思，让他自己做去！省得他老觉得是我在拦着。也好试试他的真本事，让他知道自己过日子的难处。他要有本事，自己养活老婆孩子去。”
林先美不以为然：“他出了力，私下嘀咕两句也是有的，你总不成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吧？”
“那他背着我从咱家帐户上拿十万块钱是怎么回事？直到上个月银行对帐我才知道！”
“这事我知道，他弟弟那儿使钱，他的工资卡都在英英那儿。”
赵恒昌语塞，不自在了：“怪不得女婿亲你，他倒是跟你蛮贴心贴意！”
两口子正在绊气斗嘴，赵英晃着车钥匙一步闯进来，但见她裙裾飘飘，特别是晃着两只滚圆晰白的胳膊一露无疑，倒也算颀长美丽。她颇为优雅地转了个身，将裙子转飘起来：“妈，怎么样？漂亮吧？”
林先美此刻非常烦女儿：“你这又哪儿疯去了？”
“丽人坊订制的，穿上以后他们都说我像模特，不比那个车模差！”
赵恒昌也没好气：“车模车模，你好的不学，花哨的花钱的你一样落不下！咱家就是有个金山银山，也给你花光了！检验报告捎回来了？”
“捎回来了，在车上呢。”赵英莫名其妙：“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呀！招你惹你啦？”
林先美道：“国庆给单位处分了你知道吗？”
“说是说过的……不就让人知道了个破商情？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你这车！他的罪名里还有这份功劳，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他或许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错！整天疯疯颠颠的满世界的乱转，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爸爸挣了多少钱？”赵恒昌伸出手来：“把钥匙给我！”
“干嘛？”赵英叫起来：“我还要开车去接孩子呢！”
“你少拿这个当幌子！”赵恒昌把车钥匙夺过去：“先给我在家里消停些日子再说！”
赵英急得大呼小叫，然而爸爸没再理她，竟然开着她的车走了。赵英没了招，只得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述怀，她知道只有妈妈才有法子。林先美给女儿折腾得没丁点脾气，哄她：“你先忍着点，过几天你爸消了气，你再出去玩也不迟。”
“那雅萱周末考级……”
“我去我去，你甭拿考级说事儿。女儿呀，妈只求你这些日子消停，别任性！小张是个好样儿的。你说你整天的疯疯颠颠的不顾家，哪个男人会喜欢呢？”
“妈，你老是向着他。”
林先美暗叹口气，抚摸着女儿的手：“你年纪不小了，结婚这么多年了，孩子也这么大了，怎么自己就老长不大呢？你得让妈操心到哪个年月啊。”
“妈，你又来了——行啦行啦，听你的吧，不过就三天，过了三天要是爸爸不给车，你得替我要。”
“你好好表现着，你爸爸会给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