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完底后,一个周末的下午,梁行长召开了次全体会议,总结了番前段的工作经验,颁布了六条政策。第一考勤:将原先的签到换成指纹考勤;第二是绩效奖金,即将原先的年终奖金统一归拢,总数不变,划成上中上三档,根据评定分发;第三是将原先单位的小伙房除掉,改为外包定制午餐。第四是改进评定方式,除了原先的评价体系,将业务单位的评价加权进来,进行末位问责;第五是厉行节约,从办公采购到出差出行等等采取更加完善的报备方式;第六是加强定期轮岗制度,增加相互监督。
一时间单位里好多人心生不满,新政策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比如傅新华,小伙房原来是由他的亲戚承包,这一改他也跟着不高兴;财务主管则把持着平日办公用品采购,副行长则则将节日福利发放大权揽在自己的手中,等等。
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好多人觉得自己中了黑招,给人背后告了状。同时忽然觉得梁行长大有章法,说是倾听民意,实是在暗中收集罪状。他什么意思?真的想人事改革,还是想用这种方式立威?
晚上科里的七八个人结伙吃饭,傅新华叹气:“得罪人啦!连根拔,连这点人情都没有了。”
吴世友接口道:“你得罪的什么人?众口难调,爱吃不吃。我他妈才倒霉呢,肯定是有人眼红我的交际活泛,也说了坏话。”
苏伟堵他:“你行了吧,这些年你也捞够本了,还不知足?咱们单位你头一个买的车,还是好车,跟以前行长的坐骑差不多,你还要怎样?”
“我炒股赚的,不行吗?”
苏伟冲他喷口烟:“就你股市里挣的那点钱?哄谁呢?全款买单栋也是股市挣的?你可真是神仙。”
吴世友恶心大起:“怎么,眼红了?有本事你以后干这个差使!别他妈的屙屎攥拳——暗里使劲儿!我真怀疑是不是你在行长面前使的眼药。”
张国明暗暗拐了拐苏伟,但他偏不听劝,继续道:“谁他妈暗里劲儿?说你自己吧?就你那点子能耐,谁不知道?都不爱作声而已。真要是让我去查帐,恐怕不比你差!”
“就你?五个指头不分丫,枪把子都没打几发,想干这些精细活儿?你会看帐吗?你有证吗?吹牛都找不对地方。”
苏伟也有些火了,吴世友的话里有讥诮他不是科班出身的意思。他是军队转业干部出身,最容不得人家说他笨,说他这些,便有点恼羞成怒:“你要这么说,新来的这么搞就对了,省得个个都他妈的一腚屎,又都觉得自己吃了亏!”
“随便!反正又不光搞我一个人。我有什么好怕的?无所谓,本来这些年我也不受待见。好就好,不好我就离开,有什么大不了的?”
边上的小黄打茬道:“老吴,你要跳槽?不跟我们一个桌子喝酒啦?”
吴世友不置可否:“都看着不顺眼,呆着有什么意思?”
苏伟冷笑道:“就你这副德行,跳到哪个行哪个行倒霉!”
吴世友刚要回骂,傅新华呵住了他们:“都住嘴!喝个闲酒还他妈起内讧了,不让人笑话?”
吴世友恨恨地看了苏伟一眼,不再作声。
这边刚稳住,那边的华德铸冲张国明嘟哝道:“国明,要说这些新政策,我看就是你帮着出的!现在拿这个一卡,除了你,再没别人。看来单位符合条件的也你了。来,先巴结你一杯。”
张国明苦笑:“你别挖苦我了。我也不是受益者。”
“别得着便宜还不买乖。你说哪条对你不利?我看来看去,简直就是你发的诏书。你跟哥几个说说,那天行长为什么跟你谈了四十多分钟?”
张国明心下不慊:“这很值得怀疑吗?”
“反正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一直跟我们不一样。现在看来,你的确很有眼光。平日里不贪小便宜,目光远大,对吧?”
“怎么说着说着,就冲我来了?”
傅新华笑咪咪地道:“你是咱单位的圣人,也难怪大家损你。”
“我可算不上,别这么抬举我,受不起。”
“怎么受不起?这要是开民主评议,都这么评你,你还不愿意?”
张国明还未开言,吴世友道:“他还真受不起,有件事儿就不那么光明正大。”
“哦!哪件事儿让你抓住把柄了?”
吴世友乜了张国明一眼:“他老婆呗!你能说他没走后门?没有私心?他就那么冰清玉洁跟个处女似的?怕也未必吧。”
众人哑然。张国明顿觉面红耳赤。苏伟道:“我操,揭发大会啊。咱们是不是该专门找个人记下来,让新来的头儿看看?”
“随便吧,二一添做五,也不差这一星半点了。”
苏伟见他指指戳戳,摇摇晃晃,语言不善,心下恼起。于是筷子一划,结结实实的敲他的手上。吴世友怒了:“我操,干什么?找事么?”
“对不起,我要去挟块肉,打着你了。”
“你故意的!”
“那又怎么样?想打架么?”
吴世友站起来怒目而视。傅新华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自己坐到吴世友座上:“你们两个斗什么气?用得着这么互相揭短?哪个新官上任不得三把火?可强龙不压地头蛇。一个个都先拘着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或许用不了多久,马照跑,舞照跳,麻将照打,小酒照喝。咱们都一个单位,这么多年来都相互照顾得不错,可别胡乱猜忌,话哪儿说哪儿撂,别失了和气。来,为弟兄们的友谊干杯!”
吴世友没拿酒杯,却抄起衣服:“傅哥,我先走了。”
“干嘛?真生气啦?不差这一杯,喝完酒一块儿吧?”
“不用了,今晚我值班。”
酒会不欢而散。
苏伟和张国明打车回家,车上苏伟犹自忿忿,张国明劝他,他倒反而责怪张国明:“你可真能忍!他都那么说你了,你还沉得住气!莫非你真的跟梁行长说什么了?”
“你觉得可能吗?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可你为什么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由着他胡咧咧?依着我,干脆揍个丫挺的。”
张国明叹口气:“顾全大局吧。都一个单位的,打起来像什么话?他这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从分房子到现在,他心里一直不服气,现在又听风就是雨。再加上你揭他的短,他当然不高兴了。”
“该出手时就出手。就怕你这么忍让,人家未必认承你好人。不过你这么能忍,有涵养,或许真的有谱,像个当官的样子。”
张国明摇摇头:“我可没这么想,我只求问心无愧,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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