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票及相关文件送完后，张国庆轻吁了口气，感觉浑身轻松。他算过，这一票业务做出去差不多能挣一万三千多美元，九万多块人民币，总而言之，还不错。
看看已十二月中旬，自打黑色星期五过后，特别是这些日子，欧美市场已经进入了圣诞节前的抢购季，年前不会有外单了。盘算下来自己的帐户上有七十多万的净收益，这个成绩不坏，要知道这一年是他的开局之年，能做出这么个成绩，不能说理想，也是相当的不易了。依这个趋势，明年挣过百万应该不是问题。
他打开电脑，浏览着本地网络上的房产信息。这些日子他就有种冲动，想把手头的钱投到房子上，来及早实现他的买房梦，及早搬出那个窠壳，搬到自己当家作主的那一片天地。
房产信息一片眼花缭乱，这个尊苑那个宝邸，名称可着劲儿绕，看上去就高大上，只不过稍稍研判，或是对地形稍稍了解，便觉得虚假夸大之处太多，真如人所言，一泡尿大的水池子也敢喊做亲水房。再看价格，张国庆拧起眉头。涨得厉害，最夸张的一个楼盘每平竟然涨了五千多，也就是说，他这一年的成绩基本上都给涨没了。
张国庆看了半天，心里越发没底，也有点泄气。这样不行，找不出头绪，自己不是专业人士，得找个人帮忙。现成，刘卫东不是炒房子吗，问问他。只是这家伙几乎成了个隐身人，算算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着人影，忙什么呢？在哪儿炒房子呢？
他打电话道：“有空没？回来帮个忙，帮我看看房子。”
刘卫东知道他的心事，道：“你来吧！我正在筹备一个项目，说不定这儿就是你理想的家园。”
“我要的是现房，不是期房。”
“那你也过来吧，过来滑溜滑溜眼，一大波儿美女啊！”
“好吧，色鬼！”
刘卫东带张国庆去看房，他将车开得飞快，像要飞起来，只见他一辆又一辆的超车，迅速地往前奔着，以至于坐在副位上的张国庆都有些怕，道：“卫东，你有必要这么急吗？不就是看个房吗？”
“先尝后买——我告诉你吧，这房子特好，我怕去得晚了没得看。”
张国庆一脸不信：“哪有这么夸张？还带抢的？”
“你还别不信。现在的房地产市场，只要是划个圈儿，立刻就会有人来趴窝下蛋，房产商刚下桩，拍个效果图，就有一大拔人来问。然后卖的时候还抽签摇号，乌泱泱的一大屋子人，排队差不多排出一里地，你说热不热吧？我是炒房子的，门儿清啊。”
“那你带我看个什么劲？”
“先去看看，说不定中意了，就帮你挑个好一点的，不然他们的大车先去了，你就没得挑了。这也就是你，搁别人我才不管呢。“
两人来到售楼处，沙盘模型真是漂亮，房子真不错，户型也好。刘卫东又带他到施工现场转了圈儿，学区房，小区出门不到五百米就是地铁，对过的国际商贸城正在如火如荼地建着，张国庆很中意。
“怎么样，我给你打个招呼内订一套，现在还有优惠，九八折，交一万顶五万，交十万顶一百万。”
“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儿？我交六十万，是不是就可以买下全套了？”
“那只是宣传。”
“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交十万当定金，以后的房贷算你交一百万计算利息，说白了，就是在房贷上给你优惠——喏，广告底下的小字。”
“操，真他妈的绕。”
“这二十二个楼盘中的十栋是我们这个炒房团的，剩下的是房产商小舅子的。我们两家联手。实话都告诉你了，自己定夺吧。”
“行啊，你先把这套东首南向的一百三十八的，三卧两卫的给我留着。”
“行，我跟他们说一声。一会儿给你张明白纸，你照着上面写的准备，到时候拿着材料过来签字交钱就成。”
转了大半天，两人都有些累，便到休息室喝茶。张国庆仰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泛着温暖柔和的光，心思婉转，长长地吁了口气：“又一年了……想想真是快，这一年我就没怎么睡个安稳觉，天天的想着客户，合同，交期，供货商，汇率……累啊。”
“比不上你以前的日子吧？”
“但是有成就感。至少让我觉得，我张国庆离了他能活，而且还能活得不错。”
“其实我也差不多。”刘卫东也歪在沙发上叹气：“整天的开发商、房管局、售楼处、业主、银行、政府官员、广告传媒、高利贷公司轮着圈儿混，这还不算我们的商会、中介，等等等等……每天都喝酒，数不清的酒局。最惨的那回，医生说抽的血里都有半管酒精……这边打着吊针，拔下吊针又他妈的喝去，喝完了就泡，泡完了就打麻将，赌，没黑没夜的赌……有那么一阵子我每天起床都头昏脑沉的……”
“那你还有精力玩女人。”
“没法子，这可是商场上必备的功夫，自己玩，陪人玩，拉皮条……哪个环节都要用到，呵呵，一方面算是个乐趣，另一方面也算是身不由已吧……。”刘卫东痞痞的神情看着他：“你若是进了这个圈子，肯定也是这个套路。其实你要是放开了，业务肯定还会更多。”
“我知足，我不想玩得太嗨。”
刘卫东笑了，转个话题：“元旦准备怎么过？”
“拿这份大礼回去。”
“示威么？”
“有一点，算是吧。他在电话里的那个腔调我永远了忘不了……”
“所以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来买房子。”
“就是。早点了结我的心病……太他妈的憋屈了。”
“那你得紧着点。流水盖章什么的我能帮你做，户口本结婚证可得你自己来。”
“倒也没那么急。还得给我老婆看看，她有没有意见还两说着呢。”
刘卫东点点头：“圣诞节准备怎么过？”
“跟平常一样，拜访客户，跟客户吃饭。咱们又不是小青年，谁过这个节？”
“你丈人那边不是很重视这个节日吗？怎么，你不跟着他们玩儿啦？”
“他当然挺重视的。自打他家老大到了国外，成了外国人后，这些洋节日便成了他的法定节日，什么感恩节，万圣节，等等，基本上照单全收，说是为早日融入那边的社会做精神上的、心理上的准备。要是按照往年，说不定我还能跟着凑热闹，不过，现在不一样啦。”
“你回去得不是挺勤吗？”
“点卯，主要是好让我丈母娘放心，让我闺女安心。说实话，一直以来，我丈母娘待我不错，就冲这我也不能离得太远。”
“好男人。”
“又讽刺我？”
“真的不是。”刘卫东的手指在茶几沿儿来回摸着：“其实有时候也挺羡慕你的，特别是逢年过节时候。像我，除了爹娘以外，现在没个人关心我。关心我的，都他妈的是来要钱的，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头痛。”
“你和你老婆怎么样了？”
刘卫东苦笑：“能怎么样？正离着呢。她抓住孩子不撒手，拿这个死勒我。”
“你自己找的。”
“所以，我得自己找乐子，不停地找乐子。二十八号我们开年会，场面很大，有专业的歌舞助兴，有空来玩吧。”
“不去。别拉拢我。”
“好吧。剩下的钱你准备怎么用？”
张国庆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留下点过年钱，剩下的钱先借我用用，过了年我就还你。”
张国庆觉得奇怪：“卫东，你整天的金九银十，不是很挣钱吗？怎么会缺钱？”
“战线拉得有点长。你知道，房产商，炒房的，说白了都靠银行贷款过日子，得跟着人家的调子走。这些日子银行年尾年头考核，把钱收上去，我手紧啊。”
“你这么大财主，还看得上我这点小钱？”
“还个利息。过完年我贷出来，立马还你，前前后后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操，老虎吃驴——绕这大圈子。我就这么光着身子回去吗？”
“你满打满算才这这么点钱，还想抖个威风？得了吧，你丈人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不会看上你的点小钱！你还不如弄得玄虚点，让他摸不着头脑。怎么样，帮个忙吧？”
张国庆沉吟了一下道：“你小子真会说！好吧，借给你三十。只是有言在先，我什么时候要，你得什么时候还。”
“行，你提前打招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