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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彩如矢飞快，才仅盏茶功夫，秦陆二女便与龙泉相隔数十里。在这个距离上，人烟早已稀少得近乎看不到，惟独远方矿场，依旧烟雾腾腾，向天宇渲染出一笔朦胧。

收敛剑光，点将块岩崖停落，姊妹俩就一些事情各抒己见，脆声间响起争执。

“不，我不认同这类观点。”秦梦琉摇摇头，出言反驳道。“空中的高机动搏杀不是艺术，或者说它不应该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经验性战斗技巧！”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轻揉眉鬓，陆思雅苦笑着把话说透。“法器有千万种，里面的灵禁回路布设各不相同，驾驭者的灵力输出也不尽相同，适合你的技巧并不一定适合他啊！”

都言驾驭法器飞空，可又有几人真知晓剑光是何物，遁光为何物？难道说修士弄出这些光彩来，就是为张扬显摆，引人注目吗？——错，全错，答案就在于速度，源于气阻。

众所周知，地面速度冠军猎豹不过110公里的速度，而海洋里的速度冠军旗鱼，也就比前者快了10公里。当然，相比前两者，空中竞速冠军尖尾雨燕要强得多，它在俯冲时最高能越过350公里线。

假设某筑基修士就这么傻傻钉在剑上，在没有丝毫保护的情况下驾驭法器飞行，那估计还真比不上京沪高铁的运营速度，因为光气阻就能把他面皮吹皱，叠到耳根位置做皱纹状。

由以上可知，遁光的事实意义就在于改良形态，形成一种特殊的膜状物，将修士与法器包裹其中。经由这层膜整顿迎面气流，将气动阻力减持至最小，方能使筑基修士飙出高速来。

换句话说，遁光是高速飞行的必然出现物，好似摩擦生热一样，速度越快，则遁光越明显，越耀目。至于那些驾驭飞空时不见遁光的法器，要么是速度慢得够可以，要么就是珍惜无比的偷袭佳品，例如某笑面和尚的无形剑。

源于遁光的重要性，各类飞剑法器现今方成修真界主流，因为遁光须通过法器激发，而法器的形态又决定着遁光的初构成形态。将剑光放大改为升力体形态或许只是一个灵禁回路的问题，但要换做陆思雅脚下的寒香枫木琴，那或许就需要两个甚至更多的灵禁回路。

试问，连赵琪的八品蓝星雨飞剑也就六十四个灵禁回路，谁又肯多浪费灵禁回路在遁光改造上呢？呃，灵器当然要排出在外，譬如秦梦琉身上这件灵装，内部印刻的灵禁回路足有上千，纷繁复杂，到现在少女还有相当多没搞明白的地方，人家不缺几个改造遁光的灵禁回路。

“不，我不是指具体技巧！”苍山深远，几声燕子低飞，划出黑亮的尾剪。

秦梦琉直视前抵，做声铿锵道：“既然万物皆有其道，那空中交锋必然也能推演出普遍适用的‘道’来，抹去那些遮掩外表的修饰物，我们就应该能归纳出契合的定式，以此理论来指导实战！”

手点虚空，少女用幻术描绘出一系列浮游光点，抽象而又形象地展示出空中作战的三维画面，犹如摆在姊妹间的三次元西洋棋。只可惜，秦梦琉绝非红茶党信徒杨文理，面前摆着的也不是将银河一分为二的抽象战略。

“这些代表我们遭遇的对手。”重华闪烁，女孩将手指点向黑色光斑，接着又挥作其余，挨个点数。“包括武夷派的那个杨波，和他的四名下属……”

扫视眼前星点，确认别无纰漏错差后，陆思雅点点头，示意秦梦琉继续往下说，她正仔细听着。总结失败后的教训，比成功后的感悟更重要，因为成功的例子往往都是相似的，而失败的过程却那么千姿百态。

“当时我们在高位，他们在低位，双方间高度差越三百丈左右……”指着虚拟地图中的两群光斑，女声娓娓道来。“按照能量法计算，当时我们明显占据有势能优势，而且在动能上也处于领先地位。”

“等等！”轻摆指掌，陆思雅打断道。“你方才说的‘能量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就是我们飞行状态下，所含带的能量。”秦梦琉语作轻快，迅速解释起来。“它可以简单划分为动能和势能，势能便是飞行高度，而动能可以被认为是我们的空速……”

按照少女叙述，设想飞行的能量是“灵石”，它们可以用来购买各种机动或动作，譬如急转弯、爬升，滚转等，就像常人花银钱购买柴米油盐一样。

然后，再设想这些“灵石”会不停得到法器推力的补充，就像工薪族每月领薪水，只要公司不倒闭就有钱。当然，这里的“公司”指代修士，他们对法器输出的真元灵力会转化成能量，不断积蓄起来。

“所以，修士最理想的操作就是有计划的用‘灵石’来购买必要的机动，获得角度优势……”秦梦琉放缓语速，尽量选择方便理解的词汇，将内涵慢慢抛出。“因为执行高过载的机动会让你损失掉很多速度，也就是减少很多能量！这些能量要换不来足够的角度效率，那便是一种浪费，可耻的浪费！”

所谓过载，指的就是变向机动中，惯性对肌体的重力压。正常人最多能支撑十倍于自身体重的过载，再往上去，他们的意识将不复清醒，很容易搞出脑溢血或昏厥来。

而那些身器补漏完善的筑基修士，则可以支撑到十五到十七倍于自身体重的过载，再往上去，那便超过脑组织承受的极限。恶趣味点说，除非把大脑沟洄用肌肉取代，否则生物再怎么强壮，也突破不了二十倍重力的极限。

唔，当然啦，某些常年在上百倍重力下锻炼的赛亚人，已经连射出的小蝌蚪都练成肌肉，更何况是大脑呢？

所以修士想要由人身变成超凡，就必须将神魂精气抱团成圆，成就金丹不坏之身。因为到这个地步，思维意识都凝聚入金丹，凝固而不坏，肉身过去的负担便不再是负担。传言中的夺舍，其实也就结丹成功的修士才做得到，而且从没有次数限制的说法。

再深入想想，要随便哪个练气修士都能夺舍的话，哪还有什么修仙世家的天灵根小孩，估计未成年就被自己老爸老妈爷爷奶奶给夺舍了，真个跨进门派的“良材美玉”，恐怕全是一帮外表看似小孩，内心却早已成年的祥瑞怪物。

这样的世界，还真他妈悲催啊，天才们没露头就先得被师父养父义父等等上身了……

撇开杂念不说，陆思雅在交谈中，逐渐将能量法理解通透，转睛笑道：“也就是说，除非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应该尽

量减少高过载的机动，以此来避免损失……呃，损失能量，对吧？”

“没错！”秦梦琉重点下颌，打着响指总结。“当你的能量不足，你就会发现高的转向率价格太贵，当你的‘灵石’没对手多，那敌人就会用装满‘灵石’的拳头砸你！”

话说到此，少女刻意拧紧拳头，猛地挥出一击刺拳，将空气打出声鞭响。她似乎在用动作证明，这种能量灌注的拳头，有多硬，有多可怕。

“这，便是我对空中高机动搏杀的简单理解！”竖起左手拇指，秦梦琉继续将话题引向深入，从战例角度展开分析。

伴着少女的讲解词，光斑也不再静止，它们开始逐渐演动，将交锋初段的记忆重现。首先是己方的大迎角攀升，从回放过程可以看出，六道直线瞬息向上翘起，有若穷鼠窜梁，与地平线拉出近70度的夹角。

“你看，我们的编队很不合理……”探指画了个圈，秦梦琉指向紫、青、金三色光点。

其中紫色代表女孩自己，青色代表陆思雅，至于那枚金色光点，则是某大献殷勤的“情圣”戚二郎。这位括苍派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真不愧衙内出身，连御空法器都是豪富金光的九品飞剑，要再套件黄金铠，干脆更名叫金闪闪得了。

轻叹一气，陆思雅语作涩涩，沙哑嗓音道：“这点我承认，是我太执着于门户，要是当初……”

由视图可知，队里真元修为较强，御空法器品相更高的修士，在高度跃升中动作游刃有余。假若不是为照顾队中拖后腿的三人，他们完全可以将爬升速度再拉高三成。

“的确，这是我们在交战前就犯的第一个错误……”秦梦琉面色郑重地点点头。

既然是总结教训，自然不能避重就轻，或许在其它时间，少女会故作可爱地温柔缓解几句。可现在，她言语上丝毫不留情面，定要将过错缘由辨明究竟。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玉笋轻移，指向墨色光点它们。

“你看那些武夷派修士！”抬起眼睑，秦梦琉眼里抹过一丝郑重，缓缓点拨说。“你看他们的队形，相当谨慎，初窜起时始终沿着地势逐级爬升，既不焦躁，也不拖沓。”

因为对手是沿山势攀升，就算初始空速较慢，相对势能不足，他们也可借助地势拐弯闪躲。在这种情况下，秦梦琉等人要采取俯冲突袭战术，多半没打到对手，自个先与地面玩碰碰车去了。

“是很娴熟，他们毕竟是专司猎杀的队伍！”陆思雅凝固唇角，沉默地点点头。

“然后……”长吁口气，少女紧了紧唇，再将幻术影像拉到自己这边，不堪回首道。“然后，便是我们犯出的最大错误！”

六枚光斑闪烁，很快拉出逃逸平线，向外蔓延。而相对的，那些缓慢爬升的武夷派修士，这会却像刚睡醒的狮子般，猛然扑跃出身子，急急拉起高度，将遁光写出一笔凝彩。

“我们主动放弃掉高度优势，任由对方加速拉升……”秦梦琉苦涩喘出喉音，按响骨节道。“这，才是我们犯的最大错误，是最不可挽回的错误！”

山岚静静刮过，掀起两女衣袖淡淡，似乎想遮掩去哀伤，以及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