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习惯在露天过夜，对房屋等概念早已淡忘。现在豁然看到一个四周有木棍支撑着的大棚。这一带多雨，或者阳光热烈，想到建造大棚也是可能的，但关键的是里面有位盘腿、端坐着的湿婆。

他上身赤膊，下身绑着兽皮，浑身涂灰，头发盘成犄角形。他和颜悦色，耳大垂肩；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在他的眉心之上有一个红点。这个红点据说是能够观察天地万象的天眼，但在后人的谣传中演变成能喷出毁灭一切的神火。

湿婆最初在喜马拉雅山上苦练修行，在获得深奥智慧和神奇力量后苦行来到这里。

由于我们是从雨林地区过来的，有些步履蹒跚、蓬头垢面，像是一帮子苦行者。当地人对苦练修行者有强烈的好感。他们的精神偶像就是这位苦行者，湿婆。在他们的指点下，我们有幸面见湿婆。

好在我们有瘦高个在一边翻译，我们能够进行深入畅谈。湿婆也是好奇地聆听我们从南方大陆一路过来的传奇故事。

我说，感恩我们一次次地遇到友好的部落，都能倾力帮助我们，使得我们能够苦行到此。

湿婆有感而发：其实这仅仅是地广人稀的刚开始，各个部落对陌生的外界都有好奇心。就像一位野地的流浪者，好不容易遇到陌生人，都有着警惕、与之交流的冲动。一旦认定对方没有恶意，都会全身心地与之交朋友。

几千年后的情景就不会那么乐观，湿婆说，人类有着不可逆的社会组织的能力，会制造复杂的工具，将会有越来越多的破坏力。在人口密度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类就会相互杀戮、掠夺资源、永无宁日。

人类社会都有因果报应的循环。那场大灾难是人类社会作恶多端的结果，我们现在是新世纪的开始。令人惋惜的是，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人类的贪婪，也就难以看出这个轮回有什么转机。我们只能在日常生活中时刻克制自己，以延缓下一个灾难的到来。

康回在一边忍不住地问湿婆，“你可以让你的部落克制，但其他部落依然在发展。以后某一天他们过来欺负你们，你们该怎么办？”

湿婆说，所有部落文化的碰撞都是相互的。能够欺负我们的，必定比我们强大，我们只能忍受；在碰撞中，但愿我们克制的智慧会影响他们。我们克制的精髓不仅仅是生活、避让之道，他们将会明白这还是养生、治理部落、人类的发展之道。

那些生性贪婪、侵略成性的部落，表面上能够掠夺、欺负其他部落，享有较多的资源，但实际上会到处树敌；他们的戾气也会激发内部的相互残杀，不见得会有多大生命力。而有克制之道的部落则有较多机会幸存下来。真正决定一个部落的兴衰的关键是“吠陀”，我猜测其意思可能是苍天或智慧或启示或神明。

好多世纪以后，在我从两河流域前往中国的时候，由于见识到湿婆预言的部落间的战争，故意再次途径哈拉巴，想要拜访这位湿婆。不幸的是这时的湿婆已经被神化，在众人捧月中很难让我们接近。

让我惊诧的是哈拉巴已经勃兴为一个城市，有两个城区，由砖砌高墙保护。我们来到其中的卫城。卫城的市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公共浴池，用砖和沥青铺成，附近有水井、排水沟。有许多信徒排着队来到公共浴池，接受婆罗门的洗礼。

在那街道里并没有看到任何金属工具，市民约有一半也是一丝不挂。这样的人群怎么能够建造这个城市？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后来看到轩辕黄帝的轩车，雹戲（伏羲）给我的解释才让我恍然大悟。

我们不想打搅他们，看了一阵正要离去的时候，注意到右边有人群骚动，有一帮子人从远处较雄伟、奢华的建筑物向我们走来。为首的，不知道该叫国王还是什么，他向边上的一人说了些什么，此人点头后大踏步地向我们走来。

我正要迎上去，忽然看到浴池的水面出现反常的波纹，紧接着感到脚底开始震动。

地震！眼前的人们随之散乱，东奔西跑。我们也匆忙后退撤离。在离开城市的一个高地上，我们看到远处的拉维河的流水暴涨，直冲哈拉巴城。这一定是该河流上游的某个堰塞湖崩塌了。城市不久呈现一片汪洋。

我们只能一步一回头地向东走去。我还惦记着湿婆。

以后的情形并没有像湿婆当初教诲的那么乐观。因为我听说，在我们离开该城市的几个世纪后，从西北面闯来了雅利安人，屠杀、奴役了他们。一些湿婆的信徒奋起反抗，都被强大的雅利安人镇压了。

处在精神压抑的当地人逐渐加强了湿婆的神功，把他神化为毁灭与生殖、破坏与再生之神，湿婆的形象演变成为三眼四手，手中分执三股叉、神螺、水罐、鼓等神器，成为妖魔鬼怪的统帅，无往不胜。雅利安人默认了这种神话，再后来湿婆被加工成为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

我对印度教的许多教义不敢恭维，例如宣扬世袭等级制度，把人分为四个种姓，但在充满矛盾的教义中还有湿婆教诲的影子：提倡梵行（清净的行为）、不害（不杀生）。有些被再后来的圣雄甘地继承、发展为“非暴力不合作”。

圣雄甘地领导了印度国家大会党摆脱了英国殖民者的统治，使得印度成为不结盟运动的中坚力量，起到了超级大国之间的制衡作用。它可能起到了延缓世界末日到来的作用。但世界末日，世道轮回还是不可避免。

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