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松开了赵志雄，赶忙说话：
“让我来！我的手已经是脏的了，让我来替你下地狱！”
我没有看她，只听见她俯下身去，捡起了掉在桌子底下的，她那把枪。然后，我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这次，由于心烦意乱，我没有留意持枪姿势。手里握着的又是后坐力和威力都出了名的沙鹰，当时只感觉手腕咔嚓一声，枪就颓然掉在了地上。
还好，那个杀手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我甚至没有听到枪响，只看见苏雅和赵志雄都捂上了耳朵。我狠握着手腕，右手肤色煞白，动弹不得，看来确实是被震得骨折了。
一屁股坐在那个杀手面前，我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我此生第一次杀人，应该也是倒数第二次——我这样想着。
我看了看那个杀手，此时，他安详地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样。过了一会，眼角流下了一行浑浊的泪珠。
这家伙！
他到底想起什么了？
难道是他在马尔代夫爱上的那个妓女？他这样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会……
“叮叮叮叮叮”
一串手机响声，再次扰乱了我的心神。把我从这个杀手的人生，强行拉回到了我自己，这份龟缩在撒旦魔爪下的噩梦里。
咦？
在微信群里发微信的，居然不是撒旦？
是陈婷。
非常简短，不包含任何修辞的一条信息，看得出来情况危急，她非常焦急。
“有人来了小心”
我猛地站起来，用左手把手机扔给了惊魂未定的苏雅，一声令下。“快！拿起枪来，准备应战！”
说时迟那时快。教室后门这就有几个穿黑西服的壮汉，提着手枪冲了进来。苏雅还没来得及拿起枪来，便中枪倒下，倒在我怀里。
我心里一沉，却看到她对我眨了眨眼。
这意思我明白：她没有被打中要害，想让我和她一起装死。
心领神会以后，我反应也很快。反正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坐在杀手身边，顺着桌子腿之间的缝隙留意着教室的后门口。
当即我脑袋就故意颓然一倒，磕在了讲台上，和那个杀手并排躺在了一起。
下一个瞬间，我脑子一懵。
我听到了一阵嗖嗖的消音器的声音——这帮人也都是行家。不，是黑帮的人！
赵志雄“呃”了一声。
然后，我听见了他倒下的时候，骨骼撞地的咯咯声。
我不敢看他，只是眯着眼看了一眼左手的手表：此时，距离撒旦规定的时限，刚好过去十五分钟，分秒不差。
我已经顾不上赵志雄了。
苏雅故意倒在我怀里，那张脸，离我的唇只有几公分远，就这么让我感受着她的呼吸，证明她没事，让我心神宁静。
但是赵志雄就没有这个反应速度了……
上次撒旦说要乱枪打死许巧巧，许巧巧只是被武警支队某个新兵擦枪走火，一枪爆头。可以说没有一点痛苦。
但是现在，赵志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听见他痛苦的惨叫声，在教室里回响。一串冷酷的脚步声顺着走道走过来，停到了赵志雄身边。
我眼睛微闭，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更像一个死人。面对这么多人，这么多枪，我无能为力。
苏雅动了动，好像是感觉到我没有了呼吸，有些不安。我马上心惊胆战地用左手掐了掐她的大腿。半秒钟不到，她也没了呼吸。
那几个人，围着赵志雄。我听见赵志雄在跪地求饶，脑袋在地砖上磕得一响一响。
但来人没有说话。
嗖嗖的消音器再次发威，赵志雄又惨叫了起来——那群畜牲都不打要害的！
这次，是真的乱枪打死。
赵志雄凄惨的悲鸣，持续了至少五分钟，这也和撒旦规定的持续时间不大一样。我努力不让自己的眉头皱起来。
只能在心里不断祈求，祈求能够逃过此劫。
来人道：“这就是那家伙要杀的人吧。哼，在道上混了十几年的老杀手，居然反过来被猎物干掉了，倒挺丢人。”
另一个接着道：“也不尽然。你看，抵抗的不只是这一个。要不我们去确认一下？”
我的心弦，一下子紧了起来。
“你们还有多少子弹？”说话的那人，听口气应该是他们中领头的。
“我没了。刚才在外面跟那些来路不明、装备精良的家伙枪战，我们只带了手枪，很不沾光。”
“我也没了。”
“我也打光了。”
“我还有三发。”
一个人说话了。
我保持脸部僵硬，想起了以前在书上看过的一些东西。然后，我便开始努力冥想，用自我催眠的手段，改变我自己的外貌。
我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
我是一块石头，雷打不动的，冷冰冰的，白花花的跟死人一样的石头……
蓦地，脸上一阵痛楚传来。我甚至没有听见那人的脚步声——他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轻不重。而我是一块石头，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巴掌，而让脸上露出什么表情动作。
“这个已经死了。”我想象着他抬起头来，跟头头汇报的样子。“我再看看这个娘们。”
“其实昏死过去也不用管他们，但如果是装死的，装得这么像，那就不是简单人物了。该除还是得除掉。”
我的心又揪了起来。
“是啊……啧啧，长得还挺俏。是黑道上的货色吧？”
“别废话了，死没死？”
他也拍了拍苏雅的脸。然后，拉开了她的外套，应该是在挠她的腋窝。我心里一紧，在心里惊呼一声：不好，完了！
“也死了。”
那人道。“我再看看这个男的。”
“不用看了，你仔细看他的手腕——骨折的。说明他刚才跟这个杀手有过打斗，甚至多半就是他把这杀手干掉的。现在又躺在这里，肯定是死的。”
他很厉害，但他没算到，也不知道我其实是新手，手腕的伤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说的也是，老大果然是厉害。”
“那最后三发子弹，就用来给这个杀手送行鸣礼炮吧。”头头道：“为了表示尊重，你把消音器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