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剑时候勾画出来的条条剑弧，或正或反，各依顺逆时针方向圆转，最终准确地点落了一枚枚射向约西姆的弹丸。

而在这些零散短暂的接触过程中，源自动能弹的机械能，也如同压缩弹簧的外力般，透过剑刃的传递，一点一点，挤占进了老人体内。

如果站在他对面的人并不是法拉第，而是一名勤习读劲、听劲技巧的武术家，那么或许便会在第一时间发现，约西姆并没有对这些微弱的冲击加以引导、消卸，而是各依其轻重、方向，将它们归入自身体内不同位置，像是条条汇入水库的溪流般，点滴聚集，储存了起来！

所以剑刃与弹丸的每次碰撞，都会令他的身体发生轻微形变。

或外凸、或内缩、或肌肉扭曲、或骨节弯折。

赛恩斯结社在制作克隆时候，就没有刻意提升或的身体素质，显然，并不能完全承受这种冲击。在碰撞次数过百后，老人那原本就外强中干，只能算矍铄的身体，已渐渐佝偻了下去……

而当这种佝偻发展到极限时，被积蓄起来的全部力量，也就自然而然地，如同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一样咆吼、宣泄而出。

石破天惊般的剑光，瞬间突破了种种轻重武器布下的防御网，拖曳着约西姆整个人一起，直扑向一意孤行的法拉第！

看似只有一剑，高频颤抖着的锋刃所指明的方向，却是繁复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那并非是源自约西姆本人的劲力变化，而是他从先前时候，剑、枪碰撞过程中，逐一向漫天乱飞的弹药“借”来的，指向不同方向、迸发不同力量的力量。

尽管并未将这千万股力量拧成一条，让它的整体破坏力与破甲能力都有所欠缺，却俨然，将不确定性推上了全新境界——可以说，在反击发动之后，就连约西姆自己，都已经猜不到这剑锋的准确落点了！

这无疑，已经超越了老人在生前所能触碰的剑术极限。

然而在他的前方，法拉第却已经从容不迫地撤退了更远距离。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知道“敌人”近身作战能力了得了，要是还头铁到站在前线，岂不是货真价实的二百五？

且他也绝不仅仅是撤退而已，也就在约西姆左格右挡的过程中，胜过先前那次火力覆盖时两倍有余数量的军火，已经将炮口扭转过来，对准了忠心耿耿的保镖！

伴随着一阵全无悲悯可言的闪光，这个曾在兵击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老人，什么都没有留下，便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不，真的可以这样认为吗？

几乎就在法拉第即将把视线从那残余的烟灰上挪开，重复将精神集中到“弑神”大业中去的前一个瞬间，从约西姆的陨身之处，突然有一缕蓝白色光弧闪烁！

那是……一个幽蓝色，略有些透明的人形轮廓。

一个令他感觉到极其熟悉的人形轮廓。

四肢长度、脸庞形状、眉眼位置，乃至于每一根毛发的弯曲弧度，哪怕是最隐私的那些部位，似乎都能和他刚刚亲手毁灭的约西姆对上号的！

甚至，连那瞳孔中浓厚的不甘与担忧，都完全还原了老人临终时候的记录。

然后，随着一声呼啸，那稀薄到仿佛用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灵体”，宛如被吸尘器抽取着的灰烬，身不由己投向西南方向的某座高山中去，任凭他如何挣扎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在那座山崖的侧壁上，蓦然激发出了轰隆隆的雷音，直震得群山扑簌簌发抖：

“法拉第·迈克尔斯——对吧。

停下你的动作、回答我的问题。

否则，你那条艰难绵延至今的性命，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相信我，你们那所谓的告死天使，在我面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而一旦失去了色身庇佑，这个宇宙中的一切生命，都只能随我摆布！”

循声望去，在那山腰间，豁然伫立着一位遍体素白，广袖长衫的青年“儒士”，在这寒冬腊月里折扇轻摇，故作潇洒！

——恰恰就是在先前邪神事件收尾时，被赤强行拉了壮丁，在“大庭广众”下显露神通，大大出了一次风头的张一氓！

人看起来虽像是脑子有病，但他那俊逸的面庞上，却是意态闲散、智珠在握，仿佛这红尘浊世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能难得倒自己的事物一样。

不过事实，似乎也就真是如此这般。

身为堂堂洪荒世界中，掌管了三界六道之一，阴曹地府大部权利的十殿阎罗，即使的确算不上全能，其强大程度，也绝对要超乎下界凡俗愚氓的想象，只要不是撞上了相同来历大能的神降分身，他在蓝星宇宙中，的的确确，是可以横着走的！

在他的掌心里，一朵幽蓝色的火苗，心不甘情不愿地努力跳动着，时而不时，爆炸出团团灯花。骨朵、花瓣间，约西姆那略显呆滞、却依旧栩栩如生的脸孔，若隐若现。

不过，和被抽摄时候的痛苦、不甘不同，现在，他的面庞上，只余下了死灰般的宁静。

似乎……这就是约西姆的真灵。

能得到十殿阎罗亲自引渡的待遇，在踏上望乡台、饮下孟婆汤前，都可以和同道死者们大肆吹嘘了吧？

不过尚且还活着的法拉第，显然并不是这么看。

“呵。转轮王、张一氓么？还真是阔别已久、却教人提不起半点兴致的脸啊。

出发前克隆出来的那群废柴，究竟在干些什么？

明明一个比一个自信，信誓旦旦地嚷嚷着，要将城管处的涉事人员都拦下，让我这个‘技术顾问’放心大胆，在贷舆山里随意逛逛、收集自己想要的实验素材，结果，就这样？”

他在言谈举止中，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克隆兵击宗师军团的鄙夷的轻视——一如是技术部那边提出要克隆中古时期的兵击宗师，借他们的力量，完善赛恩斯结社炼体技术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