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早已被时代浪潮所淘汰的、冷兵器时代的野蛮人，甚至连营养学和人体工程力学的皮毛都不懂，只知道遵循着古老的经验主义，每天不求甚解地埋头苦练、挥剑多少多少次——那种家伙，在社会进步的历史进程中，究竟会扮演什么角色、发挥什么作用？

答案是拖后腿。

影响力小一点的，祸害个邻里邻居、门人弟子；影响力大一点的，甚至有可能站在“学霸”的立场上，拖累一整个时代！

中世纪的一神教教廷，可不就是如此这般？

肯亲手处决他们，而不是丢出去当众炮决，都算是法拉第最大的仁慈了！

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法拉第一样激进。

至少，他这种漠视“生命”的态度，已引起了原是在袖手旁观的张一氓极大的不适。所以，这位执掌生命权柄的阎罗，才会放弃了作为观众的立场，悍然出手，引渡了“约西姆”的灵魂：

“实话实说……我同样也不想那么快和你打照面。

活人见到我，不算什么好事。

不过没办法，谁让这小娃娃，居然积累出灵性，成为了真正的‘生命’呢？

只需灵光点就，纵然是木石之属，也已在三界六道之中，有了轮回转世的权利。

而放任他在这种与世隔绝的独立位面中停留下去的话，多半也等不到黑白无常上门招魂，就会被鬼斧神工山模拟再现的天刑砺雷，震到魂飞魄散。没奈何，我也只好顺手打救打救。

可既然现在已经站了出来，我也并没有要装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重新退回去的意思——你，现在就按照我刚才吩咐过的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都老实交代吧，再拖延一次，可就换不来宽大处理了。”

如果说法拉第对约西姆的态度是尖酸，那张一氓对法拉第的态度，就是刻薄。

是那种，一等人看向九等人时，自然而然产生的优越感和厌弃感，仿若天生就该是要对他们颐指气使。

——是那种，谁要是不配合工作，我就会把他当场打死的气势！

这与他为自己塑造的，彬彬有礼、儒雅潇洒的学者形象全不兼容，倒有多半，是因为不忿约西姆的遭遇，而故意摆出来的姿态!

然而法拉第，却对他“隐藏”在高姿态下的真意，表示了相当程度的茫然和不敢苟同：

“生命？你管那种堆积了定量碳水化合物后，按一按电钮就能合成出来几十、几百具的人工造物，叫‘生命’？

别开玩笑了，那甚至连小白鼠都算不上，仅仅是写入了弱人工智能编纂的拟似人格之后，创造出来的廉价玩具而已，一千三百英镑一个——就连给医科大学的实习生当解剖教具，都还嫌不够逼真！”

毫无疑问——赛恩斯结社在克隆技术方面，是走在世界修行界最前沿的。

由达尔文主持进行的告死天使计划，绝不仅仅是给所有社员做个记忆备份而已，而是结社进军神之禁区，探寻生命真谛的一次尝试。

其成果，虽然不像五十二区精心调制的“超人类”那样，拥有不逊寻常修士的生命与强大的力量，却也足以在短时间内，抗衡炼神返虚修士！

——而且，是流水线、量产型。

虽然生产出来的克隆修士，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比如寿命短暂活，不过个把月；人格、知识需要后天注入、培养；培养出来，又未必会对结社保持忠心；忠心的，又未必好用等等），但架不住它便宜啊！

就和所有在量产之后，会变成白菜价格的商品一样，这些克隆人，纵然有着种种令人抱憾的缺陷，成本却极为低廉。

不考虑维修养护、记忆备份等一系列繁琐的支出，“原料”的工本，总计才不到一千英镑。

而将它们租恁出去的收益，却千百倍于此！

甚至不需要精心调整基因图谱，只要把外表做得好看一些，凡尘俗世中，便不知有多少好美恶丑的豪商贵妇，愿掏空腰带买单……

虽然他们能为此贡献的，还不到从其他项目上随手抠下来的边角料程度的经费那么多，但自给自足已完全足够，甚至还颇有盈余。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担心批量制造可能会引发的系列连锁反应（比如说二五仔什么的），他们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生产出一支规模更甚城管处的炼神返虚军团来！

——当然，才生产了二十来个，就已经被培养出来的二五仔背后插了七八刀，造成经济损失千亿，剩下那些也仅仅是在忍气吞声寻找合适插刀时机这种丢人事情，还是不要大肆宣扬好了。

而现在，张一氓却将这些成本低廉、寿命短暂，还有着各种各样“精神问题”的人工造物，称呼为“生命”，并因为它的遭遇，不惜选择在尚未完成观察的前提下，站出来与自己对立！

一贯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结社中数一数二宽容的法拉第，都忍不住觉得有点无稽了。

这在他看来，简直就好像抱着实验用小白鼠，口口声声地喊乖乖心头肉一样，属于是开历史倒车的小动保行为。

何止无病呻吟，简直是脑子抽筋！

你们吃猪肉的时候，有考虑过圈养猪的感受吗？

你们吃汉堡的时候，有考虑过饲养鸡的感受吗？

你们坐在梳妆台前，穿衣打扮上妆的时候，有考虑过那些被化妆品公司豢养来，每天尝试各种化学品调剂，以确认发售成品对人体无害的，实验动物们的感受吗？

都没有。

既然如此，还装模作样，指斥科学家、医生们拿小白鼠做实验的行为做甚？

荒谬！

说什么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不就是既想当碧（和谐）池，又想立牌坊么？

真有那么悲天悯人，你倒是绝食辟谷，饿死给别人看看啊！

一边上网、玩手机、吃香的喝辣的，一边痛心疾首友邦惊诧，逻辑都是体育老师教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