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泼出，便好似旱地里敲响个霹雳。
观景台与方角凉亭间，至少有四米之遥，中间还疏疏密密，隔着一圈曾差不齐的植物。蔓延开来的枝叶，几乎填满了这段空间。
然而，曹少卿仅在一息间，扭旋身子、拖动脚步，就如浮光掠影般，穿透了这段距离
乒乓！连同整圈护栏在内的大半个观景台，都在他突如其来的一划拉、一震脚之下，分裂为两半。后半，沿着他外曲的足弓塌陷下去，坠成个带着放射性裂纹的巨坑；前半，则连同没在水面下支撑的桩柱一同应声而断，挣扎几下，轰隆坠入水底，喷开老大水花。
碾脚雷——而且，论及威力速度，已几乎不逊于当初传授此招的周盛德！
甚至都不及张嘴吐出更多几个音符，阴森骇人的鬼面，便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
情急之下，它也再顾不上营造气氛的“雅趣”，只将“身躯”扭动。
嗡！下半段镶嵌在水泥墩子支柱中的半圈围栏，竟在它的全力挣扎下，焕发出敲钟般的余韵。甚至，在有些焊接不甚牢固的位置上，摇晃出了肉眼难以捕捉的虚影。
本就有些粗制滥造，又经过风沙打磨、雨露淋洗，早已有不少位置发生锈蚀的栏柱，其实倒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实，经它反复拗折，某些脆弱部位，当即便承受不住，断裂开来！
约有半米阔的小半圈围栏，借着断裂的惯性，夺地腾空而起，劈头盖脸朝曹少卿砸去。
虽然管节中空、也没有像防盗栏一样，装有尖锐的金属棱角，但在极快的速度作用下，它依旧是发出了呜呜的怪啸声，粗粗听来，速度绝对不低于一百二十迈。
一旦被砸到的话，只怕并不是破个相就能完事。
只可惜，尚未能超越音障的攻击，现在已经很难再对曹少卿造成威胁了。
啪——仅仅是随意抬起了左手而已，甚至连调整体势、退步缓冲的动作都没有，来势汹汹的“火箭头槌”，就如同被队友传过来的篮球也似，被他捏到了手中。
不是二郎担山、不是野马分鬓、不是左右分手，仅仅是双手用力，左右一撕。
刺啦！渗人的金属扭曲音中，一片护栏，竟给他活生生撕成两扇，四下抛飞。只余下小半截儿带着那张鬼面的金属管，被他牢牢捏在掌心。
相较于能在短时间内超越音障的练气还神高手，中空金属管的硬度，也只能用“如此而已”来形容罢了。
不过旋即，曹少卿便一脸失望地，将手中钢管抛射了出去，直没水底。
——上一秒还鲜活着龇牙咧嘴的鬼面，入得人手，便彻底僵硬了下去，非但触感，连神念知觉中，亦与寻常钢铁别无二致。显然，仅仅是对方假造出来掩人耳目的一个傀儡罢了。
【果然没那么容易……布下偌大一个局的敌人，哪是这么简单就能拿下的。】
一念未绝，从他身后，又听得声音响动。噼噼啪啪，像是有数十人，同时在鼓掌。
“好轻功、好指力！
两天来，我会过不下数十名内外兼修的高手——但即使在这么多人当中，也以你的功力为最。光凭这几下交手，我连你的流派都判断不出来呢！
身法倒好猜，多半是八卦趟泥，手法就难懂了，到底是鹰抓功，还是虎爪功？”
废话这么多的对手，确也罕见。
虽然见多识广，但曹少卿遇到过的敌人，要么就是强得着实过分，寻常修士，在他们看来与蝼蚁无异，压根无需放在眼里，言语交流；要么就是经验丰富，人狠手辣不逼逼。真正打一段说一段的那些，多还是四平八稳占尽优势，给自己“喂招”的长辈！
【是觉得隐身幕后足够安全吗？那么……哼，这会发声的，想必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傀儡。】
扭头望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声源，根本连个人形都没有。
古语有云，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鬼拍手”，指的原是杨树，盖因杨树枝叶繁茂，又是掌叶，大风吹过，枝叶拍打，便会发出“啪啪啪啪”的鼓掌声，在迷信的人听来，就好像是妖魔鬼怪，在拍手大笑一般。
然而此刻一无狂风、二无杨树，当着曹少卿的面抚掌而笑的，却是那株红枫。
皲裂的树皮间，噼啵声响，划开了几道断纹。凝神细看，隐约又像是那张讨人厌的鬼脸！
【又玩这一套……除了鬼脸，你就想不到别的形象了吗？究竟该说是恶趣味，还是黔驴技穷好？】
内心虽腹诽不已，但既然对方仍未露底，曹少卿也并不排斥用言语交谈的方式发起试探：
“抱歉，都没猜对啊。嘴上说着两天来会过几十个对手，但我看你，是孤陋寡闻的可以。
先将脚尖点出、后将重心转移的步伐，在拳法中并不罕见。形意拳的熊经鸟伸、都不外如是。至于刚才那下撕扯……哼，就是随便发了次力而已。”
想着要试探，说出口的，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而且，效果拔群。
“哦？是这样吗！你的渊博程度，倒是出乎我预料！不过还不够！还不够啊！仅仅是这种身手的话，还远远未够班！来，小伙子，礼尚往来，也轮到你接我一掌了！”
言语虽仍平静，但当中，已难掩饰那股老羞成怒的意味。嘭，仿佛被辆无形的装甲车，拦腰狠狠撞击了一下。原本还算是笔挺的红枫树，猛然倒伏了超过四十五度，满树梢新生出来黄绿色嫩芽，夹着疑似是去年时候未曾落尽的血红枫叶，喷射而出！
暴戾的洪流，非但将它们从树梢强行扯落，还迫使它们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
未曾绽放的芽苞，如同射钉枪轰出的铁钉般，击穿了大气；被虫蛀咬，边缘坑洼不整的缺叶，疯狂打着旋儿，发出锯轮一样的金属鸣音；形状相对更完整的那些掌叶，则是飘飘忽忽，夹杂在漫天雹霰中，随风鼓舞，任意所之，变幻出条条诡异的曲线……
仅仅是因为“拦在”它们前进的方向上而已，前方的一颗矮松，瞬间就变成了蜂窝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