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可怜的学徒抱着脑袋大喊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真的不知道！”

奥萨和少女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无奈地各自叹了口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学徒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道：“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也不要杀我的师父……”

“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他而已。”年轻的“厄兆”冷冷地说道：“你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其他工作地点吗？”

“大概……没有……”学徒嗫嚅着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的师父现在在哪吗？”

学徒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好在艾比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否则他肯定会直接倒在地上。

“你们肯定是想要杀掉他……”他低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听说过……你们有时会在城市中拔剑，然后找到某个人并杀掉……在那之后，混沌有时便会从死者的身体涌现出来并吞噬大片的土地——你们进入城市是在寻找合适的苗床吧？然后……然后借助苗床的血肉去孕育混沌的浪潮……”

他打了个寒战。

“原来外界对'厄兆'的认知已经妖魔化成这样了吗……”少女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想道：“不过……这大概也有某些'厄兆'刻意的推波助澜吧？”

“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这个意思。”年轻的“厄兆”将那只冰冷的金红色独眼凑到学徒的面前，像是毒蛇一般嘶嘶地说道：“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现在和你这样费劲地交谈而不是直接砍下你的脑袋已经是极限了——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的师父最近有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学徒像是快要窒息了一般大口喘息着，从他在极端的恐惧下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狰狞表情来看——恐怕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吧。”艾比有些心软地悄悄扯了扯奥萨的斗篷——因为她看见这个年轻的学徒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看来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奥萨叹了口气，缓缓地从学徒面前绕开了。

少女偷偷地转过头，发现学徒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由惊奇与劫后余生的喜悦所混合成的表情；他像是被抽掉了脊椎一样软软地顺着身后的墙体滑倒在地，一边傻笑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妖怪呢。”艾比苦笑着调侃道：“不过这也是你们想达到的效果吧。”

年轻的“厄兆”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会觉得有些沮丧吗？”少女冷不丁地问道：“明明我们费尽心思地想着要去救他们，但他们却摆出这样的姿态。”

“我是为了自己而狩猎的。”奥萨头也不回地走在少女前面：“其他人的想法和我没有关系。”

“你总是这样……”艾比苦笑着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年轻的“厄兆”一言不发。

“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少女加快脚步跑到奥萨的身侧：“说说看？”

“能够瞒过最为亲近自己的学徒，这个温床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年轻的“厄兆”冷冷地说道：“以往无论是怎样的混沌，其温床所最为亲近之人多少都能看出一些异常——尽管混沌拥有温床的一切记忆与技术，但终究不是本人，要想让亲人不察觉出异样感是很难的。”

“远古的残片啊……”艾比摸着下巴沉吟道：“大概会比之前所见过的所有温床都要难以对付吧？”

“你看起来并不慌张。”

“你也不是平静的很嘛。”

“我心里有数。”

“我知道，所以我心里也有数。”

奥萨无奈地避开少女充盈着笑意的注视。

“艾比。”

“嗯？”

“我会比你先死。”

少女愣住了——一如既往，奥萨只在寥寥几语中便看穿了她最不想去想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太依赖我了。”年轻的”厄兆“淡淡地说道：”'厄兆'的寿命比起人类要短得多——而在火焰传承之时，便是上一代'厄兆'燃烧殆尽之日……因此无论你最终是否会成为'厄兆'，我有很大概率都会在你之前去世。“

“你……”

“在我死后，你要怎么办？艾比？”

她无言以答——在旅途之中，自己对这个“厄兆”的眷恋已经是如此之深了；深到她不愿去想象身边没有那个穿着焦黑铠甲与破旧长袍的独眼男人，深到她无法想象自己该以什么表情看着这个男人烧成灰烬并接过他手中的火焰。

“所以我犹豫了那么久吗？”她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划出一道轨迹；冷风一吹，那道轨迹便和她的心脏一样变得格外冰冷：“因为我早就知道走上这条路就必须面对他的死亡……”

“你哭了。”奥萨简单的提醒道。

艾比伸手想要抹去眼角温热的液体——但后者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流淌出来；察觉到这件事后她才终于知道感觉到心中的裂痕。

“有许多人类会为将要失去之物而哭泣。”年轻的“厄兆”缓缓地说道——少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温柔的气氛：“所以……这大概不是什么坏事。”

她抓住奥萨的一只手臂，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口之中。

“无论经历过什么。”年轻的“厄兆”在她的耳边若有所思地轻轻说道：“无论装作一副如何乐观的模样……孩子终究还是孩子。”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粗鲁地揉了揉艾比的头发。

“师父说过，孩子哭泣终究是天性。不哭的孩子也并非失去了这个本性，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怀抱。”

“那你这样哭过吗？”

“大概……我到最后都能找到合适的怀抱吧。”

“……真可怜。”

“我不想被刚刚哭过的小女孩这么讲。”

“虽然你总是说自己的人性被混沌夺走了。”少女破涕为笑地说道：“但在我看来，你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区别。”

“混沌也并不是一直在夺取。”奥萨的目光越过艾比的头顶，直直地望向天空：“它不会一直处于上风，所以总有人可以夺回些什么……或许夺回的是自己的，又或许是别人的——但总会夺回些什么。”

“为什么要一直夺取呢？”

“大概是因为……”年轻的“厄兆”似乎愣了愣：“混沌终究什么都得不到吧……尽管在夺取，但它还是一无所有。愈是夺取，这股欲望便愈是强烈……但最终手中还是空无一物，因此便只能无限的夺取……”

一道黑影从他们的上空掠过。

“是混沌的味道。”奥萨突然冷冷地说道：“那股味道又一次出现了——似乎在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