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朱棣所料，柳如丝在前院住了三天，再回到葵园时，后院的风向完全变了，毕竟年舜华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皆平庸，还身体不好有宿疾。而柳如丝却是世间罕见的绝色，家世虽不显，却有个足够有分量的曾祖，自然是她带给众人的威胁更胜。

柳如丝也没让朱棣失望，不论是寻常的冷嘲热讽，还是明里暗里的小动作，都被她轻松化解，甚至还联合了福晋，连李氏都踩下去，俨然后院二当家的派头。

相较之下年舜华日子却难熬许多，虽经多方诊治，孝喘的病症却始时好时坏，按照年希尧所述往年也会因节气变化犯病，却从未如此凶险过。

据年希尧推测可能是之前伤到了肺经，也可能是换了新环境，有什么不起眼的小物件引发孝喘也未可知，好在冬日到临，屋内开始取暖，年舜华虽依旧体弱乏力，咳嗽的症状倒是缓解了很多。

后院重新归于平静后，朱棣将心思又放到了库银上，国库空虚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头巨石，特别是接手户部发现情况比早先所想更是糟糕千百倍，所有款项早在入库前早就已经被众人盯着，不仅总要为给谁给多少扯皮，还年年是负数，这样下去早晚要出大问题。

更可怕的是朱棣曾与太子探讨过这个问题，他竟还轻松地安慰自己，户部的每一笔银子都是皇阿玛与群臣敲定的，只要账目清晰，就算是那天问题彻底爆发，也影响不到自己身上。

瞧着太子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朱棣不由感叹，难道这就是草原民族建立的王朝短命的原因吗，他们压根就没准备认真统治这片大好河山，而是沿用草原上那套老做派，只是拼命捞好处，捞不到了或是捞不了了，回关外老家就是。

只是朱棣却无法苟同太子所想，不管是为了将来登基后日子好过，还是眼下统治稳定，银子都太重要性了，满清毕竟是异族，靠什么笼络数量庞大的汉人，统治这片辽阔的疆土，还不是银子与兵马。

银子不足，朝廷根本无法顺利运作，那些本该是保卫王朝的兵马，也会不受控，成为威胁更大的兵匪。更不要说万一来个什么大型灾荒，因为缺少银子，没有及时赈灾，极有可能重现元末起义不断的场景。

只是眼下国库银子越来越少，皇阿玛却像是毫不知情一样，事关民计民生的能省则省，铺张浪费的面子活一个接一个，还有最让人不能忍的借银！

京官穷不是秘密，日子过不下去的借上三五两银子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那些贪得无厌的权贵们，仗着天子宠幸，明明不缺银子，依旧大笔大笔地借，这些人若是不处置，早晚动摇皇权国本。

朱棣猜想皇阿玛对此事应该多少有所察觉，但并没有太过重视，何况他也不能拿自己的心腹宠臣开刀，更不能不顾体面亲自追讨，所以若是自己挑破此事，虽说追讨回欠银可能性不大，但只要能就此止住这股风气，便赢了。

毕竟是跟一众权贵作对，皇阿玛就算心中赞许，也给不了自己多少支持，朱棣并不敢轻举妄动，只与道衍窝在小佛堂内再三相商，关于追讨欠银的方式来来回回地确认细节。

好不容易盼到湖广一带发大水，急需大笔赈灾银子，朱棣便趁机将因欠银导致国库空虚之事，彻底摊开在众人面前。

康熙听闻户部目前无粮可拨，无银可用，也是大吃一惊，命梁九功拿过朱棣呈上的奏折，细细翻阅，却是越看越惊骇万分，在看到各级官员挪借的欠银已达1812万两之多，闷热的盛夏竟心寒到双手难以自控的震颤不止。

1812万两！若非老四清晰明了地罗列了清单，康熙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帮人竟如何贪得无厌，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一千多万两，竟然借走了相当于一年多税收的银子？

不等康熙有所表示，太子上前一步，喝问道：“老四，怎么会没有银子呢！前不久不是才收上来了一笔漕运上的银子，这水灾波及范围又不大，完全够用了！”

“二哥！”朱棣心知太子及其手下便是欠银大户，自然是不愿自己追讨欠银，只是平澹地回道：“户部自我接手，就已是寅吃卯粮，每笔款项还未进来，早已有了去处。您说的那笔漕运银子，已经启程运去给西北军发军饷了。昨个收到灾报后，思来想去只能追缴欠银来救灾。”

八阿哥见太子率先发问，却被老四不做声色挡了回去，还有皇阿玛那过于宁静的沉默，心知大事不妙，为了安抚身后的那帮欠了巨款的权贵，还是故作担忧地劝慰道：“四哥，救灾如救火，即便是国库空虚，需要追讨欠银救灾，一时半会儿也追讨不回来，还是先想法子筹集救灾款，救治百姓要紧。”

朱棣不屑地扫过八阿哥，冷冷地问询道：“那不知八弟有何妙招，能凭空变出救灾款来？四哥无能，除了追讨欠款，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至于你说一时半会儿追讨不回来，只要皇阿玛下旨，我胤禛愿做这个恶人！”

“你个老四，怎么不听劝呢！大家商议救灾大事呢，你非交缠什么追讨欠银！还做恶人，你以为自己名声有多好听呢，你少……”太子听到朱棣又拐回到欠银上，甚至还自请亲自追讨，又急又气，言语间就失了分寸。

康熙皱眉望着底下这群人，突然觉得全都好陌生，甚至就连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太子，此时也面目狰狞到不敢认，只有老四还是那副冷澹的样子，彷佛还是站在承乾宫中冷眼旁观的幼童。

“四贝勒！”康熙瞬间下定决心，冷冷地开口打断太子的话：“追讨欠银一事就交由你负责！八贝勒，既然你热心筹款事宜，赈灾之事就交由你负责！”说完，径直起身离去。

朱棣满意地望着康熙离去的背影，心中窃喜，竟比想象中顺利得多，原本还要想法子挪出一笔救灾款，如今换成老八头疼，还有太子，到底是有多蠢，竟极力阻止自己追讨欠银，他难道就不觉得将来那都是他的银子？

只可惜太子想不明白，他此时正为自己欠的那七十万两库银发愁，若不是群臣还未散去，真想揪住老四狠打一架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