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扬把拖把放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他打算先按兵不动,不要惊扰到对方。
天台的灯没被打开,漆黑一片,方才他打开的卫生室里好歹有感应灯,眼下若再去找天台其他灯的开关,很有可能会把另一个人吓跑。
越是靠近,陆川扬就越紧张,他自认为胆子不小,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会是诬陷他作弊的那个人么?可那罪魁祸首也没理由躲在天台,人总是要吃、要喝、要睡觉的,何况这天台并不完全封闭,每个人都能上来。
这个可能性被陆川扬排除了。
离那个人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陆川扬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背影,那人不知是男是女,头发的长度差不多垂到肩膀那儿,身高不如陆川扬要高。
悄悄走过去的姿势显得鬼鬼祟祟,陆川扬环顾四周,并没发现监控摄像头,他就怕因此又被多虑的段黎冤枉。
反正他可不屑于做偷鸡摸狗的事。
屏住呼吸,陆川扬已经走到了那人的身后,估计一下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差了十几厘米,这样看来,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子。
“同学……”
此时也算是夜深人静了,陆川扬记得南花锦跟他说过晚上九点到十一点是亥时,自然不敢大声讲话。
他开口的声音很轻,像是缓缓流动的溪水,话音刚落,他就伸出右手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手放下去还没到两秒,面前的人身体一抖,肩膀也往上抬了,陆川扬看到对方迅速转身,随着那动作甩开了他的手。
“啊——”
尖叫其实是跟转身的动作同步进行的,只不过在转过身后,对方叫的声音更大,让陆川扬根本忽视不了,他忙上前捂住对方的嘴。
手按上嘴的触感很奇妙,让陆川扬找不到词来形容,更不敢去找。
他定睛一看,面前的人额前留着整整齐齐的刘海,往下看是一双水灵的眼睛,镶嵌了两颗宝贵的黑钻石般,那眼睛瞪得很大,眨眼间,他看出那眼皮是单眼皮。
看着看着,他也瞪大了眼,慢慢放开手,面前的姑娘露出整张白皙的脸,精致的五官就像被人用画笔一笔一画细细描上去一样,连阴影都勾勒得恰到好处。
即使在黑暗中,陆川扬也认得出这个人是谁。
“南花锦……怎么是你?”他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南花锦长叹一声,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同样疑惑地看向陆川扬:“我也没想到是你,陆川扬。”
陆川扬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频率极快地眨了眨眼:“我……我是上来拿拖把回去拖地的,看到还有人在这里,所以就……”
真是误会一场,是他想多了。
南花锦看到了放在陆川扬身后几十米处的拖把,姑且相信了陆川扬的话:“我以为你们的大扫除已经结束了。”
“那是他们结束了,我还没干完……”陆川扬耸了耸肩,“那你呢?这时候不回宿舍,在这里干什么?”
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孤身一人站在天台上,任谁想了都觉得不放心。
南花锦又将手放进外套口袋里,她转过身,不去看陆川扬的眼睛,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记得今晚十一点的时候能看到烟花。”
她尽量压低了音量,跟刚才尖叫时的音量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陆川扬听了后半信半疑,他走到南花锦旁边,跟着对方一起抬头望向夜空,几颗耀眼的星星点缀了原来漆黑的画布,一轮弯月成了画布的中心,如此美景让人叹为观止。
靠着月光,陆川扬转头时觉得南花锦脸颊的轮廓更清楚了。
从侧面看去,南花锦眉眼盈盈,月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从她的发丝开始抚摸,一直摸到下巴,最后才把光凝聚在她的眼睛里。
他以前竟没发现,南花锦生得这般好看。
应该快到晚上十一点了,陆川扬想起宿舍的门禁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他还有时间看看烟花,等看完烟花再去拖地也行。
“真的能看到吗?”陆川扬转移视线,继续望向天空。
南花锦平缓的声音也如溪水般,流动在耳旁:“能,你会看到的。”
夜晚的微风拂过两人的面孔,他们就这样站在天台的角落,双手扶着细细的栏杆,乍一看,手都快跟栏杆一样细了。
陆川扬有些期待,他还从没在学校里看过烟花,平时上课时偶尔会听到放烟花的声音,可就是没机会看完一场完整的烟花秀。
正想着,他就看到有一束光窜上了夜空,准是烟花。
两人屏气凝神,像从没看过烟花一样,心智似乎瞬间就变回了孩子,此时记不得语文课文和数学公式,只想一睹烟花的美。
“砰——”地一声,烟花顺利在夜空炸响,陆川扬定睛一看,那烟花的形状恰好是一朵绽放的鲜花。
这是一场视觉盛宴。
第一朵鲜花在天上停留了两秒就慢慢消失了,紧接着,响声一次又一次传来,剩下的十余朵鲜花也跟着陆续登场。
最特别的是每朵鲜花的样子都不一样,花的类型、颜色、边缘或多或少都有差别,但各有各的风采,足以挽留住街边行人的目光。
夜空果真如画布,弯月是中心,星星是饰品,那烟花就是印在画布上的吻,只不过吻得很澹,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所谓转瞬即逝,也不过如此吧。”等烟花都放完,四周又陷入了寂静,南花锦轻启嘴唇,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无力。
陆川扬摇摇头,他并不完全是那样想的:“就算是转瞬即逝,也比风过无痕要好,至少天空知道烟花留下了痕迹。”
“那风该怎么做才能被天空记住?”南花锦问他。
陆川扬看得见南花锦的脸,却没能看清她的情绪,他被问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回答对方。
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南花锦开了口,她把胳膊肘撑在栏杆上,两个手掌根挨在一起包着脸,若是从正面看,就像拍照时经常拍的开花姿势。
风把南花锦的几根发丝吹起来,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觉得风在跟自己对着干。
她马上抬起一只手抓住那几根不安分的发丝,把发丝放在指缝间把玩。
“你更喜欢转瞬即逝,可我更爱风过无痕。”她垂眸,无声地叹息,“风爱留情,不该被记住。”
风过无痕,或许正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