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陆川扬吐字清晰，他可以从南花锦表情的变化判断对方已经把话听得清清楚楚。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静止、凝固了一样，两人无声地对视，南花锦拉扯着嘴角，拼命地眨着双眼，先低下头躲开了陆川扬的视线。

过了不知多久，她总算张口说话，声音又变得跟蚊子叫唤一样小，让陆川扬凑得近些才能听见：“我……我怎么可能早恋？”

其实南花锦看上去就是一个不会早恋的女生，但陆川扬问的话很容易让人多想，“会不会早恋”还有另一层意思——是否擅长早恋。

总之这个问题特别奇怪，不管换成哪个女生去回答，或许都给不出一个最妥当的答桉。

陆川扬也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在为难南花锦，他见对方皱了皱眉，神态认真，当下就不再靠近对方，他将自己与南花锦的距离拉远。

抿了抿唇，下一秒却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道：“哎，随便问问而已，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早恋。”

本以为这样可以让尴尬的气氛得以改变，但却恰恰相反。

他说完之后，南花锦又抬起头看向陆川扬，眼里多了几分奇怪的情绪，陆川扬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那些情绪就如同烟雾般，聚集得快，消散得也快。

当南花锦眼里没有杂质时，她的双眼依然清澈见底，她说出口的话也干脆利落。

“我不可能会早恋。”南花锦强调了一遍，坚定地否认，“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讲题了吗？”

当了彼此的语数补习搭档这么久，南花锦经常催促陆川扬做正事，让他知道该做正事的时候不能分心。

一些无意的话有时候环绕在耳旁会让人觉得异常难受，直叫人听了生厌。

陆川扬承认他有些后悔了，刚才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地问出那样奇怪的问题，更不该问了之后还说是开玩笑。

前后矛盾。

他左手手肘压在试卷的边缘，另一只手匆匆拿起笔，这才开口道：“好，那我现在先给你讲讲这道题……”

刚提出的“早恋”话题就这样被两人给抛弃，陆川扬心想在这次高考之前千万不能在南花锦面前提起“早恋”二字。

这两个字突然变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陆川扬记起他在穿越之前见到的南花锦，那时候的南花锦是在高三的时候向他告白的。

可即使是在高中期间告白，对方也没有在高中期间谈恋爱的心思，好像早就知道这场告白会以失败告终。

知道胜算不大，却饱含深情与期待，用复杂的眼神刺痛陆川扬的心。

“抱歉，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来看待，我喜欢你写的字，也欣赏你学习文科的能力。”当时的陆川扬是这样拒绝南花锦的，“但我们的心意并不相通，花锦，你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面对一个将满腔欢喜倾诉给自己的女孩，陆川扬舍不得说狠话驱赶她，两个人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没必要连对方萌生的情感都赶尽杀绝。

如果现在再频繁地提“早恋”，要是传入老师们的耳朵里，或许还会引起一些非议，不提也好。

陆川扬回过神，努力地集中注意力，给南花锦讲完题，放学的铃声准时地响起，南花锦收回数学卷子，折叠好卷子放进数学书里。

“这次考得应该还可以。”南花锦松了口气，“辛苦陆老师了。”

陆川扬庆幸南花锦的脾气并不像电视剧里的富家小姐那样娇气难缠，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南花锦都气急败坏，很难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大事。

他点点头，抱着自己带过来的作业本和练习册回到原位。

晚自习时，陆川扬撞了撞固若晨右手的手肘，悄悄地问对方：“阿辰，你觉得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太亲近的话会怎么样？”

既然不能跟南花锦提及这类话题，他就跟自己的同桌兼舍友说说，这样就不至于要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顾若辰刚写完一页作业，他抬手把练习册又翻过一页，头也不回地说道：“是你跟谁啊？”

“不是我！”陆川扬忙纠正道，“你先说说看有什么想法。”

顾若辰盯着第一道选择题，面对陆川扬的疑问，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很简单啊，要么是女生喜欢上男生，要么是男生喜欢上女生，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人互相喜欢。”

喜欢……互相喜欢？

陆川扬皱紧眉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刘俊和南花锦在一起的画面，他们二人手牵着手走过公园，走过海岸，与陆川扬擦肩而过。

那些场景一闪而过，陆川扬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阿辰。”他又呼唤一声。

“扬哥，有事说事。”顾若辰拿在手里的笔仍未停下运动。

陆川扬如鲠在喉，他在考虑把某些话说给顾若辰听合不合适，犹豫了几秒后，他叹了口气：“算了……你只要记住别早恋就好。”

其实他大可不用担心顾若辰和柒依寒，毕竟他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是高考后，命运再怎么安排，总不可能把他俩在一起的时间改到高考前。

若真如此，那就是在捉弄人。

顾若辰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笔，伸出右手按在陆川扬的额头上，不解地问道：“扬哥，你最近又怎么了？这么奇怪……”

陆川扬对这个动作很熟悉，就在他穿越的当天，顾若辰也按过他的额头，那时候对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竟然不知道当天是几年几月几日。

转眼间，已经到了高一下学期。

陆川扬不是大人，所以他的怪心情表现得比大人还要明显得多，怎么藏也藏不住。

他见顾若辰还没放手，只好抬手把对方的手拉下来，无奈地回应道：“我没事，就是闲着无聊，跟你唠唠嗑。”

“也罢，我看就连篮球明星要来撬你的嘴也撬不出秘密。”顾若辰吐槽道，他忙着做题，又转过头开始奋笔疾书。

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得很快，当陆川扬再次乘坐公交、下车来到家楼下时，他看见附近的石桌上并没摆着茶具，那日在石桌前喝茶的人也消失了，没在这里继续等着他过来。

陆川扬的手机收到一条来自“陆家小分队”的消息，陆宇告诉陆川扬，今天他和王晴要去一个老朋友家里聚餐，周末会和王晴一起回家。

“好，你们玩得开心就好，早点回来。”陆川扬回复完消息后，把手机放到了饭桌上，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做一顿晚饭。

刚拿起菜刀，他就听见敲门的声音传过来，想必现在有人正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