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清晨，奥雷里奥从拉比斯城出发。他将要去与利贝拉驻威斯特瑞克的使节——夏尔?拉塞尔——会面。和他同行的，除了他的朋友卢西亚诺之外，还有五十位士兵。

这些士兵都是科尔内将军指派的。奥雷里奥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知道必须要亲自向将军汇报动向。将军听到他的打算之后，不仅没有反对，还派给他一支卫队。

一行人乘马经西门出城，沿大路奔驰两小时，走了大约四十哩，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名叫卡伦的小镇，现在正处在联军的控制下。奥雷里奥与夏尔?拉塞尔约定的地点，就定在那座小镇的某间酒馆里。

现在接近正午，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夏尔等人似乎还未到达此地，他们便先到了酒馆中。他属下的士兵们，将酒馆里的闲杂人等驱赶出去，只等着夏尔的到来。

到了下午两点十五分，迟到十多分钟的夏尔，才带着位随从出现。那位随从就是夏尔最为信任的，没有眉毛的怪人，杰罗拉莫。

奥雷里奥望见杰罗拉莫，略微有些吃惊。他曾捅过这个人一刀，“尸体”在地板上躺了一整天，后来扔进了海里。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双胞胎？”他暗自揣测。

他没有表现出惊讶和疑惑，脸上的表情仍然淡漠。他只是做了个手势，将酒馆中的士兵全部斥退。士兵们退到门外，把守住了酒馆的各个入口，留在室内的，只剩下四个人。

夏尔见无关的人都退下，却没有直奔主题。他先发出一声叹息，摆出愁闷的表情。“马尔加诺阁下，您可得救救我。”

奥雷里奥皱着眉头望向他，心里只觉得疑惑。夏尔不仅表情显得愁闷，面色也憔悴、身体有些消瘦。即使精明如奥雷里奥，也误以为他真的有所担忧。“看来你有担心的事情。”

“是啊。”夏尔答道，“实不相瞒。近一段时间以来，我整天提心吊胆，只怕国王怪罪。”

奥雷里奥说道：“你如果没做什么愧对他的事情，应该不必担心。”

“具体的情况……其实是关于威廉将军。”夏尔说道，“我原本出于希望和平和正义的考虑……”

“真会说。”奥雷里奥心想。

“……向芬恩二世提出了建议。”夏尔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我的国王，另外有些打算。”

奥雷里奥问道：“另外的打算？而且，我还以为，贵国的事务，全都是由贵国的宰相总理。”

“不久以前是这样的。”夏尔答道，“但是……”随后，他就向奥雷里奥，简述了几个月来国内发生的动荡。

“真不幸。”

听说利贝拉现在的国王有才干和野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奥雷里奥其实有些欣喜。

近几十年来，利贝拉的势力逐渐变强。之前的几代统治者，就像是老练的棋手，习惯稳步推进阵线，徐图进取。他们一边加强利贝拉的国力，同时缓慢地挤压着周边的诸国，收效不可谓不好。

不过，现在换上年轻气盛的小国王来继续棋局，他只需要几次“精妙的战术组合”，就能将积累起来的优势葬送。

“总之，我现在非常担心。我的父亲现在失宠，我又……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如果这被国王陛下知道了，不光是我和我父亲，我的整个家族，甚至包括我的朋友、乃至仆人、助手，都要受到连累啊！”夏尔说着，语气也变得慌张，“马尔加诺阁下，现在唯独有你能救我。”

“是吗？没记错的话，你在奥威兰也有熟人吧？比如说那个雷尼尔?吉伦森。你和他，可比和我熟络多了。”

夏尔一愣，停顿近十秒，才继续说道：“不行，这个事情，我只能拜托您。”

“我大概知道了。”奥雷里奥说道，“你想来塞伦西亚政治避难？那么，你需要向元老院申请。如果是平常的话，元老们肯定会答应的……”后面的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样可以让利贝拉国王很不愉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不过，现在两国正处在战争时期。我想内阁做决定时会比较慎重。而且……就算他们答应了，你也有充分的理由担心。比如说，和利贝拉和谈的时候，最终的条款中，可能免不了会有几条，涉及到你的利益。这样也没有问题？”

奥雷里奥说得详细，心里却相当清楚，夏尔?拉塞尔想要的，并非是政治避难。他只是故意说出这些话，来试探对方。他说话的同时，也在观察夏尔的神色。夏尔的神情一直都很委顿，看起来并不像是虚假的。

只不过，奥雷里奥并不知道，夏尔为了这次会面，在事前做了多少准备。他故意缩短了睡眠的时间，也可以少吃甚至不吃东西。他这样摧残自己，只为让自己的消沉显得真实。

“我原本没想过这些……但是您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夏尔说着，又轻轻地叹口气。他仰着头，望向西方，喃喃自语：“也许我能去避难，全国的民众又怎么样？”

奥雷里奥心想：“他主动开始跑题，说明要进入正题了。”

“没想到，拉塞尔阁下，您还是个忧国忧民的志士。”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讥讽的意味。考虑到拉塞尔之前的举动，他大概知道，那个男人对利贝拉的担忧，很可能是真实的。他们两个虽然互相厌恶，但其实是同类，只不过因立场不同而对立。

“过奖。”夏尔挤出苦涩的笑容，“其实我总是有种疑惑，为了民众的福祉，我是不是不得不做出某种……苦涩的选择。”

“什么选择。”

“推翻暴君。”

“这个，我就不懂了。”奥雷里奥说道，“塞伦西亚从来没有暴君，我对你们的政治也一窍不通。”

“贵国的情况，令人各国人羡慕！贵国能保持数百年的安定，对于我们这些外国人来说，简直像是奇迹。”夏尔恭维道，“塞伦西亚的元老们，虽然是几百位贵族，但他们始终没有忘记国民。”

“大概是吧。”

“我之前有些疑惑，但是一想到贵国的政府……我的疑惑就解决了。如果统治者不能让人民幸福，那他就没资格统领一个国家。”

“这理所当然。”

夏尔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不能一个人逃避！所以……马尔加诺阁下，请和我合作吧！我们来联手，让这场战争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