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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拔势横来野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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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听完顾清玄所说的这些,沈岚熙情急问起:“今日你真只见了董尚书吗?没有去户部再核对一下账目?几十万两银钱不翼而飞,怎会毫无痕迹?可不能就这样任他们陷害!”

顾清玄摇头道:“我管着大齐的国库,对于朝廷每一项税收、征粮、消耗、开支都了如指掌,河西的赈灾款项笔笔经我手,我能肯定不曾错漏分毫,偏偏在这上面出了岔子,我们新任的司丞大人要查账就让他查吧,他能查出我是如何“贪污”了这笔钱最好,也倒为我解了疑惑!”

沈岚熙道:“事情如此蹊跷,两边目前都没法拿出证据,他们还没法动你,但清玄,你也应该赶在他们把这诬陷做实之前拿出证据自证清白才是。”

“自证清白?夫人也知道有一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有意构陷,怎容我自证清白?如今朝堂大势由卢远植操控,他要向我们这些老人开刀,动我也是早晚的事,若我举措过急,反而引他注意。”

沈岚熙凝神深思,问:“既然无法与之相抗,那能不能暂避其锋芒?他如今势大,怕人争功威胁到他的权位,故而打压旧党,那我们不争又如何?”

她一言恰巧与顾清玄心中所思不谋而合,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道:“此“不争”非彼“不争”。”

商议完毕,沈岚熙再开口,只道:“无论怎样……节还是要过的……”

她不复多言,为夫君梳洗换衣,出门之时,二人皆掩过心中忧忡,不准备告诉儿女这件事。

毕竟这个节,还是要过的。

沈岚熙来前院唤儿女们入正堂,却在廊庑的阴影中下静静驻足,远远地望了他们许久……

顾清风拔剑出鞘,故意向顾清桓比划了几招,顾清桓直被他闹得左逃右蹿,连连叫停。

玩够了他才收回短剑,笑话气喘吁吁的顾清桓:“哥,你真是文弱书生一个啊,哈哈!瞧你怕的那样儿……”

顾清桓还没有缓过神来,好不狼狈,也拿这个弟弟无可奈何,只能由他嬉闹,不作争辩。

这时影壁之后又走进来数人,一个声音传来,娓娓悦耳:“清风你莫笑话你二哥,这舞刀弄枪并非他之所长,但你可能写出如他一般的锦绣诗文?”

听闻此言,顾清桓即刻正了身形,转头望去,先见出言相助之人——江弦歌,报以微笑,继而与顾清宁顾清风一齐上前相迎,向走在最前方的江河川见礼:“见过江伯父。”

江河川是开茶楼的生意人,年轻时也同顾清玄一般是落魄书生,多次落第。后来顾清玄早得功名,便助他在长安城里立了足,与顾家的交情自然非同一般。因为妻子早逝,两家又亲近,所以每逢佳节都会受邀到顾家来共度。

他所经营的江月楼可论得上长安城内的第一风雅处,常年文人名士盈门,贵族官家自然不在话下,但江月楼引得长安子弟踏破门槛不只因茶楼雅致,还因为一人,即是江弦歌,江家独女,才华横溢琴艺卓绝的长安第一美人。

江河川一贯的乐呵模样,与两个后生说笑了几句。顾清风打趣地埋怨江弦歌偏心相助于顾清桓,她只是浅笑泯之。

沈岚熙现身走过来,招待江家父女进正堂入席,顾清玄就在正堂变的茶室中等候,听到老友已到,就也出来迎接,面上无有异样。看过父母的神情如常,顾清宁与顾清桓才稍稍放下心来。

顾氏夫妇落座,先由江弦歌向他们敬茶叙礼,后由顾家三姐弟依次向江河川敬茶贺岁,一如往年,礼数周全而情意不怠,正堂内虽只有两家人却也其乐融融,加之顾清风的顽皮逗乐,席间总笑语不断,合是最亲密的一家团圆,共道喜事。

宴席吃罢,最坐不住的顾清风先去前院张罗着点灯挂灯了,顾清桓与江弦歌随后也退席去院中长廊内看月作诗,顾清宁自然是陪到最后,又向双亲伯父叙过一轮茶后方告退出前院去挑选灯笼准备笔墨。

沈岚熙唤下人来撤去碗碟,在侧厅放了几样小食清酒,顾清玄与江河川已喝至微醺尚不尽兴,又转至侧厅半倚在靠榻继续对饮。沈岚熙出了正堂,只留两位老友互诉衷肠。

下人们已拆下了府门口的旧灯,院内长桌上放着新灯,这些灯笼都是沈岚熙亲手制成,不同于一般的纸灯,灯罩用的是蝉翼一般薄稀透彻却实为上等珍品的锦帛,顾家人一向崇简,这样的灯笼算是奢侈,奈何是沈岚熙选制,顾清玄自然不会介意,还连连夸赞夫人技艺精妙。

将近子时,顾清玄与江河川稍作醒酒出了厅堂,与众人聚在前院,各选了一个灯笼,在梅花笺上写下缄语福愿,置入灯笼下方悬着的铜球之中,系好红色流苏,如此等来年取下旧灯时还能看到今日所写之言。

“看尽长安花?”江弦歌瞥了一眼顾清桓的笺条,疑惑地念道:“清桓为何今日写这一句?是想早及春风得意之日,还是想效仿花花公子哥的不羁劣行?”

面对佳人的打趣,顾清桓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望她一眼,笑意腼腆,继续在这句之后写下:“万众不如她。”

江弦歌哑然无语,转过头去,故作不知。

江河川在笺上写的是“家有淑女,佳婿难成。平生所愿,之子于归。”

沈岚熙将他纸上的字看得真切,笑道:“河川老兄真是会说笑,弦歌如此妙人淑女,长安城内的大家名门有哪个没有往你江月楼抬过聘礼以求佳媳?你还有何嫁女之忧?”

江河川摇头笑叹:“不不,弟妹此言差矣,长安城内就是有一家,我怎么盼都没能盼到他家的聘礼抬进我江月楼。”

顾清风故意问:“江伯父,是哪一家啊?”

江河川含笑看向顾清桓,回道:“顾家。”

听闻这二字,众人皆笑,顾清桓心上大喜,而江弦歌的笔触一抖,羞涩垂首。

她提笔顿了一会儿,才发觉笺上最后一个字已写毁了,只得另写一张,把原来的这张叠起来放入袖间。

挂完灯祈完福愿,已近深夜,江家父女告辞,顾家人相送,顾清桓送江弦歌出府门,江弦歌已听他说过近来顾家与卢家的一些形势,上马车前回头低声问他:“……如此情势会不会影响到你的科考,再过两月便是春闱……”

见她如此关心,顾清桓很是可喜,自信一笑,回道:“弦歌,无需担忧,文章应考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只待揭榜之日便好。”

后又说了一句:“已经让江伯父等了这么久,很快就再也不用等了……”

江弦歌淡笑颔首,上马车坐入车篷,行动间,水袖轻摆,一卷残笺无声飘落。

马车驶过,顾清桓瞧见了地上的笺纸,已不及归还,好奇心起,暗自打开一看,上面写道:“落花自作风前舞,流水依旧只向东。”

他失魂地独立许久,方回首走进府门,见顾清宁正立在影壁前的长廊下静视着她自己刚挂上去的灯笼,便驻足与她一齐仰首观望,问了句:“姐姐,你写的是什么?”

顾清宁收回目光,背向而去,身姿挺直,语气坚厉,回了四个字。

“命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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