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X市一切如常，黑夜里一派静谧。

而在城市郊外，直升飞机轰隆隆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巨大的螺旋桨掀起了饱满而澎湃的气流，形成了强有力的冲击波，一圈一圈，向着八荒四合扫荡，吹得人睁不开眼，像是要吹走整个世界。

“记住，你们上去之后尽量少说话。”

张银紧张地跟连素和欧少辰耳语。

“那边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不好惹，你们尽量不要跟他接触。”

连素紧张地点了点头，呼吸有些不自然，心跳一直保持在加速状态。

“你们不会在缅甸停留很久，交接手续大概一天就能完成，我的人已经在酒店附近，到时候你们想个办法溜出去，换回身份，之后的事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知道了。”

欧少辰泰然自若，径直向着渐渐停下来的直升机走去。

张银手心手背都是汗，本来这次交接他是负责人，不知道严家那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局里忽然临时要求换人，理由是这次交接任务重大，为了中缅友好，省里专门派了代表来。

而那个所谓的代表，也就是那个眼睛男，张银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就非常不喜欢，多年的刑事侦查工作经验告诉他，那个男人很危险。

只是事到如今尽管事前蹊跷，他也唯有赶鸭子上架。

“头，别灰心，下次还有机会。”

手下见他满头是汗，以为他在为这次的临时换人的事生气，遂安慰道。

“没事，我们回去吧。”

张银笑了笑，心想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接下来怎样，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除了本次负责交接的刑警以及犯人，其他警察都离开了。

欧少辰淡定地坐在座位上，连素在他旁边，呼吸絮乱，这次负责交接的刑警只有四个，加上临时派来的代表和犯人以及驾驶员，直升飞机里一共七个人。

犯人长得很普通，甚至可以说瘦弱，自从被压上飞机后就一言不发，眼神呆滞，让人很难相信他缅甸大毒枭的身份。

直升机缓缓起飞，连素佯装镇定，实际紧张得不能自己。

她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男人，眼神飘忽不定，手一直在瑟瑟发抖。

眼镜男倒是没有找什么麻烦，吩咐他们看好犯人之后，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言语。

欧少辰面色沉稳，内心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个男人，他总觉得在哪见过，他的记忆力极好，见过一次面的人就绝不会认错，如果那个男人真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乐子就大了。

坐飞机到缅甸只要两个多小时，也该是他们运气不好，飞了一个半个小时刚刚抵达缅甸边界时，忽然开始下起了雨，旁边的两个刑警开始紧张起来。

“这雨好像越写越大了，我问问驾驶员还能飞么？”

一个高个子刑警忍不住就要站起来，想上前去询问。

然而这时上机后一言未发的眼镜男忽然开头说话阻止了他。

“这点小雨没事，不着急，老吴可以应付。”

他话音未落，连素先吃了一惊，因为欧少辰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并且非常用力，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了？”

她悄悄问道。

欧少辰没有答话，而是忽然站了起来。

“我说了不用担心，怎么了，你连老吴的技术都信不过，欧少？”

眼镜男曼斯条理地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欧少辰。

“子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想我了找我叙旧吧？”

虽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口气，但是欧少辰的手指却不自然地弯曲，其实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你觉得我在这个时候来找你，还能有什么事？”

代号子夜的那个男人很平静。

“你想怎样？”

欧少辰很平静，连素却吓得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

虽然她没弄懂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事情好像不妙啊，他们的身份泄露了？她偷偷扯了扯欧少辰的衣角，然后看了看其他人的动静，却发现另外那一高一矮的两个警察似乎把他们当成了空气，完全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诧异。

就连那个嫌疑犯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太诡异了！

子夜看着他，忽然吹了个口哨。

“找你叙旧啊。”

他笑容满面，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亲切和善。

“哦？那你想跟我叙什么？”

欧少辰轻轻按了按连素的手，示意她不要急。

“叙一下三年前，你为什么抛下兄弟们跑掉。”

开始还是笑意盈盈，但是到了后面几个字，却一字一顿，满是杀意。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们在里面。”

欧少辰不自然地握紧了双拳。

“你真不知道？”

眼镜男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冲他一笑，收敛起了那让连素觉得心惊肉跳的杀意。

“就算你不知道，你就没有想过，其他人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会不见了？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死活。”

口中说着如此严厉的话，子夜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心里满是苦涩，清楚那是他怒到极处的标志，欧少辰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他没有回应，像是低头默认了。

“你们没有死，我很高兴，真的。”

欧少辰沉默了一会，在连素的屏息等待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如同天上的云。

“其实兄弟一场，我本来不想为难你。”

伴随着这句话，子夜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但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现在你不是31大队的欧少，我也不是子夜，虽然我很高兴你还记得这个代号，但是那都是过去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受雇于人的雇佣兵。”

欧少辰眼皮猛地一跳，他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

“你们……被取消了军衔……”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子夜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扭曲，和刚刚连素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对不起。”

脸色发白，欧少辰只觉得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升起。

“严浩然救了我们，我欠他一个人情。”

伴随着这句话，眼镜男举起了枪，缓缓扣动扳机。

连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发现欧少辰居然完全没有躲避的意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身体本能一般，她狠狠地朝欧少辰扑了过去，将他扑到一旁。

子弹从他们的上空飞过。

“你不要命了！”

她惊慌失措地喊道。

欧少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到她眼里涌动的泪水和满满的惊恐，然后他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眼泪。

“对不起，这是我欠他们的。”

然后他将视线转移到同样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子夜：“这笔账你跟我算就好，她是无辜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