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要想太多啊。”

看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欧少辰忽然很别扭地转过了头。

子夜盯着他良久，却始终没开出第二枪，他握枪的手从未抖得这么厉害过。

欧少辰挑了挑眉毛，口气甚是平淡：“你不用感到愧疚，这是我欠你的。”

他心平气和的宛若在说今天天气多么好。

连素觉得这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快到她连眼泪都来不及收住，就那么自然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搞什么——鬼啊……”

她哽咽到，死死地抓住欧少辰的胸口的衣服不肯放开。

“你不是很厉害的么？”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她认识他的第四天，有时候人生就像一场折子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开始的晚，结束的早。

子夜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他还记得第一次和欧少辰见面的情景，他笑容满满，自信而高傲，却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31大队欧少辰。”

“这小子的代号我早就想好了，他每晚十二点的时候都要准时起来上厕所，就叫子夜，听听，多有韵味。”

“想赢过我？你还早几百年呢。”

“这次行动我想好了，到时候一窝踹了他们。”

“你为什么不增援？为什么不增援！”

“对不起……”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疯狂跳动，呼之欲出。

“妈的，老子还是下不了手。”

他懊恼地一砸*，将铁质的座位砸出一个深深的凹痕。

“你之前救过我一次，我不习惯欠着别人人情，但我答应严浩然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及趴在他身上的女人，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个降落伞。

“带着这个，和你的女人从这里跳下去吧！”

飞机的速度慢慢地降了下来，直到静止，停留在半空中。

雨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小了很多。

“你看，你一直都是运气最好的那一个，就连老天也帮你。”

打开直升机的门，望着外面骤然变小的雨，子夜无奈地笑了笑，狠狠地将手上的伞包劈头盖脸地扔到欧少辰脸上。

“如果你还活着，我自然会再跟你算这笔账。”

欧少辰接过伞包，什么也没说，他利索地穿戴好，然后一把拉过还在发呆的连素

连素眨了眨眼睛，还未回过神，欧少辰忽然用很粗很粗的麻绳将她狠狠地绑了起来。

“你干什么？”

她心忽然间凉了半截，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伞包只有一个，难道说，这家伙准备抛下她一个人逃之夭夭？

“待会抓紧我，千万不要放手。”

他淡淡地叮嘱，同时麻利地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了自己身上。

连素从未和一个男人靠得如此近过，她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那强韧而温热的肌肤，以及对方那强有力的心跳，脑袋一片空白，却有一种很奇妙的安全感。

“两个人用一个降落伞没问题么？”

她吞了口口水。

“这个降落伞的承重能力是110KG。”

他答非所问。

110KG？她的体重是50KG，110-50=60……

“你多少重？”

她下意识的问道，带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体重不超过60KG。

但是显然，对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的健壮男生来说，这是个不切实际的数字。

欧少辰很镇定地回答：“70KG。”

“那不是超重了么！……超重了会怎样？”

“降落速度加快。”

欧少辰只回答了六个字，比起回答她问了也白问的问题，他显然更专心于如何系好伞绳

“加快会怎样？”

“就是你可能会一直做自由落体运动。”

望着她茫然的眼神，欧少辰叹了口气。

“就是本来只要从一楼跳下去，现在变成了从三楼跳下去而已。”

为了尽可能的减轻重量，欧少辰褪去了身上能褪去的一切东西，上半身只留下了一件白衬衣。

“你抓的太紧了！”

欧少辰皱了皱眉头，看着八爪鱼一样吊在他身上的女人。

后者一下子红了脸，恼怒地喊道：“不是你让我抓紧一点的么？”

“还没跳下去呢，而且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放开我的手，难道你要我指望你来动手开伞？”

连素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不放，慌忙松开，她的脸颊更烫了。

仔细地检查每一个配件，确认无误之后，欧少辰深吸了一口气，在起跳之前，他看了子夜一眼，后者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黯淡。

“谢谢，还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有看他一眼，抱着瑟瑟发抖的连素，欧少辰没有丝毫犹豫地从万丈高空跳了下去，如同一只坠落的飞鸟，决绝的不肯回头。

连素甚至来不及惊呼，来不及感叹，来不及害怕。

她的耳边除了风的呼啸，再没有任何声音。

四周漆黑一片，目光所触之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像山水画里最浓最浓的泼墨。。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忽然消失了一样。

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没有，明明你自由了，你得以最大限度地舒展身体，你可以将手脚伸向任意一个角落，因为每一个方向都是空的，没有任何障碍。

但是你什么都做不了，得到自由的同时也失去了自由，连素发现她根本无法动弹哪怕一下，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欧少辰身上。

她愣愣地盯着他，盯着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那里面有着非同凡响的镇定和淡然。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只记得看着他，看见他长长的眼睫毛被风吹得簌簌响，看见他嘴角微微上翘，看见他看着她，露出再温和不过的笑容。

然后她在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里面看见了她自己，看见她自己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傻傻的呆呆的表情。

连素活了二十一年，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飞的感觉，事实上，那绝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美好，人类千百年来一直渴望着自由，有那么多人选择了跳楼自杀，因为他们期待着身体完全和空气无间隙拥抱的那种感觉。

她紧紧抱着他，她从未这么紧地抱过一个人。

黑暗中空气冰冷的让人心寒，她抱住对她来说这个世间仅剩的唯一一个温热的身躯，无声无息地从高空中坠落。

她想不顾一切的大喊大叫，但是却发不出哪怕一个音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