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炀卿的脚步很慢，似乎是没有看到坐在门口的江灵初，又或许看到了，谁说的清楚呢，此时烟雨蒙蒙，一切都显得朦胧，根本看不清眼神的焦点在哪里。

江灵初起身与站在对面的柳炀卿平视，没有说话，其实是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等很久了？”柳炀卿愣了一下，木讷地问。

江灵初点点头，此刻她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但她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应该怎么问。雨水顺着江灵初耳边的碎发滴落在脸上，看上去就好像是泪水。

一滴，两滴，三滴……

就是泪水也说不准啊。

柳炀卿回过神，想要拉过江灵初的手臂，把她拉进屋子，却被江灵初灵巧地一躲，索性直接站在了雨中。

“别闹。会生病。”柳炀卿说着又准备伸手过来，却一下子被江灵初的双手反手抓住。

她双手握住他的手定在半空中，四目相对。

“师兄，刚刚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啊？”江灵初笑着说道，看起来就好像她只是在随便问问的样子。

“……”

“我不喜欢你沉默的样子。”江灵初轻轻地说，却并没有敛去笑容。停顿了一下，江灵初加重了抓住柳炀卿的手的力道，将冰冷的感觉透过皮肤传递给柳炀卿。

“师兄，你娶我吧。”江灵初此时的声音空灵而婉转，飘渺孤寂。

柳炀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闪了闪最终还是消失了。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的来临，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

“外面在下雨，我们进去说吧。”柳炀卿一字一顿的说。

江灵初拼命地摇头，微颤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柳炀卿的手。

柳炀卿心中一狠，开口说：“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师妹。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他好像害怕自己还没有说的很清楚，又补充道：“刚才那个女子才是我要娶的人。”

江灵初摇摇头，嘴角噙着一抹苦笑，道：“不可能，你又骗我。你对我那么好，愿意为了陪着我留在鎏唐国，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柳炀卿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按住江灵初的肩膀，然后他的脸凑近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我可以对这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好，也可以陪着很多的人，你又怎么会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江灵初，你不懂爱情。”

江灵初怔住。

柳炀卿继续说：“你又是怎么确定你就是喜欢我的？仅仅是因为你觉得我对你好，愿意陪着你，你就喜欢我？”

雨已经快要停下来了。天空是压抑的黑色，盖住了原本明亮的星星和月亮，叫待在屋子里的人不敢出门。

江灵初在离开以后捏了个诀，耗尽了全身的灵力，跑去了众山。

因为这时是夜晚，所以已不如上次来的时候那般明亮。只依稀看得到很远的地方的盏盏灯火。江灵初一下子变得失望。她原本以为在难受的时候向淳端一样来到众山，俯看众山的高挑雄伟，会让自己心胸变得宽广，忘却很多烦恼。

却不成想众山的夜色竟然这样无趣。

江灵初摸着黑，席地而坐。既然现在天黑着，那就在这等到天亮好了。

一个隐没在黑暗中的俊拔身影则一直站在江灵初的身后，不声不响，不忘不语，应该是不想让江灵初发现自己的存在吧。

江灵初摸摸自己的脸，雨水降落的痕迹已经快要消失了，所以脸上干干的，很不舒服。她忽然自己对自己说：“这场雨真好，就像是我真的有眼泪一样。”可是柳炀卿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了啊，自己究竟会不会流泪他是很清楚的，怪不得自己跑开他也没有追过来。

一种绝望压的江灵初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一直以为自己除了师兄柳炀卿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做你的师兄。”柳炀卿眼神明毅，好像闪着什么异样的情绪，却看不大分明。

这是刚刚柳炀卿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充满希冀地望着江灵初的眼睛，似是在期待着什么。看见江灵初摇头的一刹那，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一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叫江灵初害怕。

然后，江灵初送来抓住柳炀卿的双手，拼命地跑离那里。更加失望的是柳炀卿并没有追上来。

此时，江灵初一直揉着眼睛，眼睛一圈已经有些淤红，她依然不停地不停地揉着眼睛。

无泪。

江灵初忽然放下手，冲山下大叫一声，听不清楚她在喊什么，只听得出其中的痛苦和失望。

站在一旁的人此时很想走到江灵初的身旁，给她些安慰，但他不确定现在应不应该这样做。他一直踌躇着，静默着。

江灵初喊累了，停下来，开始自言自语。

“凭什么说我不懂爱情。”

“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你。”

“凭什么你会不喜欢我。”

“凭什么要对那么多人好。”

“凭什么要陪着那么多人。”

……

江灵初身后的人影听了这些话后一怔，觉得心中有些东西，有两个身影开始重合在一起，又忽然变的模糊不清。

他刚想走上前去，却忽然被一股力量带离众山。

“锦音？”淳端疑惑地看着身边施法离开这里的女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回你的一魂一魄吗？今天就可以帮你找到。”锦音边说着又加了一把力，使淳端自己的身体更加不能受自己控制。

“下次吧，江灵初在众山，好像是心情不好，我怕她想不开。”说着淳端想冲破锦音的力量，却无果，因为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渐渐的神志不清起来。

“淳端哥哥，我知道你原本是很讨厌娈沐的，等你恢复了记忆，就不会再像此时这般喜欢她了。”锦音转头冲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淳端轻轻地说。

柳炀卿的屋子里。

沈水北坐在那里不说话，柳炀卿一直看着她，看着外面的动静。

“我知道你是从转忆匣中出来的魅灵。”良久，沈水北开始开口解释自己到访的原因。

柳炀卿颔首。

“此番前来是受了别人的嘱托，让你的魂魄回到它真正的主人身上。”沈水北用坚决地眼睛看着柳炀卿，好像对于收服柳炀卿早已胸有成竹。

柳炀卿没有说什么，只是他好像开始微笑，像是在苦笑，又像是发自心底的微笑，沈水北虽然没有看懂这个笑容，却可以感同身受。

曾几何时，沈水北自己也曾这般苦不堪言地微笑过，叫人心疼。

“你能存在于世界上这么多年已经很幸运了，否则你只会是一段依附魂魄而存在的记忆。现在不论你有什么牵挂，都等你回到真正的主人那里再了吧。”沈水北刚说完，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接着就看见锦音扶着昏睡过去的淳端走了进来。

柳炀卿就在一旁静静地呆滞着。江灵初，起码这一刻，我还清楚的知道用独立的魂魄爱着你是什么样的感觉。真好。

等我消失了，你会不会难过？还是会以为我已经和别人远走高飞了？我希望是后者，那样你就会恨我，记着我，记得的是你的师兄柳炀卿，而不是淳端的一魂一魄柳炀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