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中，他们无言地共骑着『莎蓓』；即使他抱着她腰的手，他贴着她背的身躯，以及他身上的暖意，开始令她有股怪怪的异样感，她仍感谢速度和午后深秋的空气，能很快风干他们身上的湿衣服。

今天『莎蓓』的脚程算快了，她心里急，又对自己骤然升起的胡思乱想存疑多心，便策马快步疾行；不一会儿，艾方斯大宅的巨影出现在他们面前，马儿带着两人奔向马场的所在。

见到家门就在眼前，芮的不自在像重担般，自心头卸去，在她滑下马匹的时候，顿时消逝无踪。

「噢，你们回来了啊！」

吉尔正忙着耙预备储藏过冬、晒得干透的草堆，听到鞑鞑的马蹄声，他敏捷地爬下仓库的梯子，抹去额前的汗水，大步越过空地。

芮将马缰递给吉尔，一面帮助亚德安下马。

「你们玩得愉快吗，欧文姐？」吉尔不经意地问道。

「还好。」她随口答道。「请你帮忙照顾『莎蓓』，我先带他回去了。」

吉尔头示意，悻悻然注视着两人相偕走向主屋，而后扯动『莎蓓』的缰绳，驱马进入马厩里。

芮扶着亚德安走进后门时，并没有预料到，老管家正等在那儿，严阵以待。

「嗨，玛吉。」

「你们回来早了。」

「我只是守时嘛。」她笑，见老妇人脸sè严肃，知她没有与人嬉闹的习惯，便讪讪地沉默了。

老玛吉以她特有的细心愀着芮和亚德安，见两人脸sè稍稍有异，看起来一副凝重的样子，但她并不想深究原因；或许只是玩罢不想归家的情绪低落吧，她猜测，可是亚德安脸上的不悦，是显而易见的。

「守时是个值得赞赏的好习惯。」玛吉最后。「欧文姐，帮少爷换件衣服，免得两个人一身汗臭、马sāo和尘土味……待会儿，我会教人送茶过去。」

「好。」她简短回答，也没再看一眼老妇人，便伴着亚德安回去他楼上的房间。

到他房里后，她不确定地看着他，道：「你要先泡个澡吗？还是──」

「泡澡。」亚德安，自顾自地开始剥下身上的衣服，随手往地下一扔，便走进浴室。

芮纔帮他放好热水，正准备要走出浴室时，又听见他叫她。

「帮我刷背吧。」

她没作声，见亚德安好整以暇地躺进满缸的热水和泡沫里，氤氲的热气和水气弥漫在他四周；芮抓好海棉，卷高了袖子，开始替他刷洗背部，一如她往常帮他这么做的。

他看似愉快地感受着水温和泡沫浴，白皙的背对着她，莹莹的水珠在他发上闪动；他闭上了眼，倦容一扫而空，彷佛享受之至。

芮停下手边的工作，怔怔地注视着他，直到她注意到他惊人的蓝眸好似正不瞬地望着她，他的脸和她太接近，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即使他根本就看不见，那双清澄的眸子，仍教她紧张得弄掉了海棉。

「你可以把眼睛闭起来吗？」她困窘地问，庆幸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绯红。「亚德安，你的眼睛一直张开着，会沾到肥皂水的。」

而他似乎读出了她的心思，只轻声回道：「我会令妳感到不自在吗？」

她楞住，连忙否认。「没这回事。」

是啊，一定是她自己太敏感了，这些rì子她几乎每天都能瞧见他**的模样，只一瞬间，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为他的眸子心里怦怦跳嘛。可是，为什么那种异样感会不断涌上她心头？

她逃也似地离开了他，冲出了那间浴室，再度感到心底酝酿的情感，是如此地危险；然而，想着想着，她觉得不再了解自己了。

她喜欢的是乔可，但为何老想着亚德安呢？他萦绕在她心中，他的喜恶、形体、声音，都彷佛烙印在她的生活中，虽则是个毫不相关的外人，但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可以透视全部的他，全部生活的细节……

但，真的是全部吗？

她想起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他的态度有了微、但感觉得出来的改变，可是那个吻，她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陷进去的。

一直到夜深人静的当儿，她辗转反侧，那双澄蓝的眸子一直yīn魂不散地缠着她，他的气息，还有他如丝金发在她手中的触感，都奇特地映在她心底；就连他平rì用以防御自我的骄傲，他的火爆脾气，无可言喻的骄纵心态，毫不妥协的固执，种种教人头痛的特质，她都如数家珍。

是啊，那个yīn郁的暴君……

她回想起那个吻，禁不住伸手碰触自己的唇。

这种事是不能逾越分际的，她心里晓得；如果乔可在的话就好了，和他见面的话，就可以忘记亚德安的事，一定可以忘记的。

她轻叹，如果乔可在的话，她一定就不会动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