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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辜负柳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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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商隐连年奔波于科举路上、频繁来往于京洛郑州一线的时候,一次不期而遇的爱情光顾了他,那就是他同洛中里娘柳枝的邂逅和交往。

柳枝是生活于洛阳某个里坊的一位姑娘,一个商人的女儿。柳枝不一定是她的真名,很可能因为她身材苗条,袅娜多姿,犹如风前柳枝那样可爱,李商隐才这样称呼她。这也是唐朝人的一个习惯,他们常常喜欢用杨柳或柳枝来形容或称呼年轻活泼、体态婀娜的女子,也喜欢在歌吟杨柳枝条的诗里,把柳枝赞美为可爱的姑娘。

这是两个年轻人一次美丽浪漫的恋爱,也是一次没有结果的恋爱,也许正因其没有结果,因其结局弥散着悲剧意味,它才显得格外浪漫而美丽。

这次恋爱给李商隐身心留下的印记是那样深刻而复杂,我们从他的《柳枝五首》,特别是此诗的小序中可以充分地感受到。

还是来直接听听李商隐自己的陈述吧:

柳枝,洛中里娘也。父饶好贾,风波死湖上。其母不念他儿子,独念柳枝。

生十七年,涂妆绾髻未尝竟,已复起去,吹叶嚼蕊,调丝擫管,作天海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居其旁、与其家接故往来者,闻十年尚相与疑其醉眠梦物,断不娉。

余从昆让山,比柳枝居为近。他日春曾阴,让山下马柳枝南柳下,咏余《燕台诗》。

柳枝惊问:“谁人有此?谁人为是?”

让山谓曰:“此吾里中少年叔耳。”

柳枝手断长带,结让山为赠叔乞诗。

明日,余比马出其巷。柳枝丫鬟毕妆,抱立扇下,风障一袖,指曰:“若叔是?后三日,邻当去溅裙水上,以博山香待,与郎俱过。”余诺之。

会所友有偕当诣京师者,戏盗余卧装以先,不果留。

雪中让山至,且曰:“为东诸侯取去矣!”

明年让山复东,相背于戏上,因寓诗以墨其故处云。

这篇小序以古文写成,有人物,有对话,有场面,有故事,很像一篇小说,但其实基本是纪实的,整个过程记述得相当清楚,只是有些地方有所讳饰或语焉不详,给我们留下了需用想象来填充的空白而已。

首先登场的人物是柳枝,她在作者饱含感情的笔触下轻盈地来到我们面前。这里,商隐略去了他得闻柳枝其人其事的缘由。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李商隐是从堂兄李让山那里知道这位姑娘的。

让山住处与柳枝家靠近,柳枝的家境和她独特的性情,在街坊里又相当出名,让山对柳枝的情况应该是知之甚详的。也许他是无意中同商隐谈起柳枝姑娘,但却引起了商隐的好奇。商隐一面有意询问,一面想象着她的音容笑貌、姿态风韵,不觉悠然神往,顿生爱意。尤其是当他获悉柳枝已十七岁还没有受聘论嫁,更不禁产生与她结识交往的渴望,而柳枝作为一个平民女儿,这本来也是完全可能的。

上面所说,当然都应发生在李商隐见到柳枝之前,序中虽未写半句,但却必须存在。要是没有这样的“前因”,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呢?是啊,如若没有事前的种种了解、谈论和谋划,李商隐怎么会和让山“比马出其巷”,并在柳枝家门口与她邂逅呢?而且更关键的是,商隐怎么会对柳枝了解得那样深入详细呢?请看,他把柳枝刻画得多么准确而传神,只简单几笔速写,就勾勒出她活泼灵动、极富文艺气息的形象,而其内涵又是那样丰富。

……柳枝的父亲外出经商死在了他乡,但这似乎并未给她的生活和心灵蒙上什么阴影,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不懂事得很呢。母亲疼爱她,她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关爱,远远超过了她的兄弟们。她从小肯定没经过严苛的闺中教育,所以始终保持着纯真自由的天性,十七岁了,还是那样天真而任性,“涂妆绾髻未尝竟,已复起去”,梳头化妆没有完,不知想起了什么事,竟拔腿跑了。这哪像个已到出嫁年龄的大姑娘啊。是什么事情吸引了她呢?原来是“吹叶嚼蕊,调丝擫管”,她忙着弄她心爱的那些乐器去了。

写到这里,想起李商隐有一首《无题》诗写女孩子的成长,从“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写到“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可见在一般礼法之家,少女的自由和快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少,身心所受的束缚则越来越紧而重。比较起来,柳枝是何等地不同啊。可是,也许正因为如此,柳枝在亲戚邻居眼中大概是个不适合做媳妇的“野姑娘”“疯丫头”,以致至今还没人前来提亲做媒。

柳枝确实与众不同,她极具文艺天赋。她拥有的乐器不会多么高级,但她却能用它们奏出“天海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雄浑浩淼处犹如震撼天海的狂风巨涛,细腻婉转处又如少女的轻叹与暗泣,这是一种怎样扣人心弦的音乐!她的艺术想象力和音乐表现力是何等高超!

李商隐是否有幸聆听过柳枝的演奏?序文中没有写到。但如果真的从未听到过,他又怎能如此确切精妙地形容柳枝音乐的意象和境界?要知道这两句可不是随便写出的啊,“天海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好大的气魄,好美的意境啊。一个少女平平常常的演奏竟能如此非凡,如此雄阔深邃,那是何等的天才!一个成天陶醉于如此音乐之中的少女,有着怎样丰富美丽的内心和炽烈的感情世界!有了这两句,“涂妆绾髻未尝竟,已复起去”的柳枝姑娘就彻底与任性疯傻划清了界限。一脑门子俗见陋识的亲邻们完全不能理解她,这毫不奇怪,而同样天才横溢的诗人却和她心灵相通了。的确,早在柳枝听读《燕台诗》并表示激赏之前,李商隐先就对柳枝的音乐有了充分的理解和深切的共鸣,要不他怎写得出这样的两句?可以说,李商隐已经在心灵深处爱上了这个天才的音乐少女,他当然渴望进一步认识她,有机会向她表达满腔的渴慕和爱意。

堂兄李让山在关键时刻帮了商隐的大忙。不用说,一定是商隐向堂兄诉说,向堂兄问计,也一定是他们兄弟俩精心策划好的,用诗歌去打动柳枝。李让山是柳枝的近邻,必定了解她对诗歌的酷爱,且对诗歌具有很强的理解力,而此时满腔燃烧着爱情火苗的李商隐,手中除了几篇得意的诗作之外,也实在是一无所有。但是他们很有把握,商隐那些讴歌青春和爱情的诗篇,一定能够敲开柳枝姑娘的心扉。

于是,在一个春光柔媚的午后,在柳枝居住的洛阳某里坊,就演出了如下的精彩一幕。

李让山骑着马来到这里,把马拴在柳枝家南面的一棵大柳树下,清了清嗓子,就像个行吟诗人般,隔着矮矮的围墙,对着柳枝家的南窗高声朗诵起来。

他朗诵的是李商隐的《燕台诗》。《燕台诗》四首,由春、夏、秋、冬四章组成,我们在前面已经做过介绍。让山兄朗诵的是其中的哪一章,还是全部的四章呢?序文中没有说明。估计四篇全念的可能性不大,而无论是按次序还是按季节,从《春》诗吟起,都是最合理、最有可能的。

听啊,“风光冉冉东西陌,几日娇魂寻不得。蜜房羽客类芳心,冶叶倡条遍相识。”李让山吟诵得多么投入,他高亢的声音、亲切的河南本地口音随着轻柔的春风飘进了柳枝耳中,她始而惊奇,继而侧头凝神静听。

“暖霭辉迟桃树西,高鬟立共桃鬟齐”,咦,这多像是在写自己啊,让我再仔细听下去。

“雌龙雄凤杳何许?絮乱丝繁天亦迷。……衣带无情有宽窄,春烟自碧秋霜白。研丹擘石天不知,愿得天牢锁冤魂。……”多么好的诗句,让人伤感,让人激动!柳枝听得入了神,直到让山把《春》诗结尾“今日东风自不胜,化作幽光入西海”连续念了两遍,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柳枝家的大门打开了,她劈面看到了李让山。啊,原来是让山大哥。奇怪,平时没见让山大哥作诗吟诗呀。

“这是谁的诗啊?是谁写出这样的诗啊?”冲着让山,柳枝脱口发问。

让山的眼神里充满笑意:“还能是谁呢?就是这两天住在我家的,我那年轻的堂弟李义山呀。”

李义山,哦,让山大哥曾提起过的,原来他的诗竟写得这么好!一个念头飞快地掠过柳枝脑际。瞧这姑娘,思虑既快,行动又果决,只见她用力扯断身上的长带,顺手打了个漂亮的同心结,递过去:“让山大哥,我想要义山的诗,您把这带给他,就说柳枝诚心求诗,行吗?”

怎么不行呢?李让山答应得很爽快,他对柳枝说:“我们明天就来看你,你等着。”

第二天,让山和商隐“比马出其巷”,双双来到柳枝家所在的巷子里。

柳枝早就在家门口等着他们了。今天柳枝姑娘可是经过精心梳妆的,丫鬟秀整,一身少女打扮,手里还拿着一柄遮面的团扇,举起衣袖半遮着脸面。

毕竟是姑娘家,柳枝朝商隐看了一眼,就羞红了脸。她低着头轻声问让山:“他,他就是你说的堂弟义山吗?”接下去的场面,李商隐在诗序中没有写,但我们不妨稍作想象:让山大哥为他俩作了介绍,义山把手抄的《燕台诗》递给柳枝,并谢了她赠送的同心结,柳枝既羞涩又欢喜,抿嘴一笑代替了答谢……

“三天后上巳节,邻居们都会去水上湔洗衣裙,这里会很清静。到那天我用博山炉点上好香,请让山大哥和郎君一起来家小坐。”柳枝大胆而热诚地向商隐发出了邀请。

商隐没想到柳枝如此豪爽,心里很是感动,当然愉快地答应了。

照李商隐的叙述,他和柳枝的初识大致就是这样短暂,但却十分友好而温馨。

三天之期转眼就到,李商隐和柳枝本来有机会更深地交往下去,然而事情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们并没有按约定再次见面。柳枝白白地准备了好香好茶,白白地等了又等,李商隐始终未曾露面,他失约了。

李商隐怎样解释此事?他在诗序中说:“会所友有偕当诣京师者,戏盗余卧装以先,不果留。”意思是说:恰好有个朋友,本来约好要与李商隐一起去京师的,跟他开了个玩笑,偷偷拿着他的行李先走了,商隐不得已,只好去追赶,不能留下等上巳节到柳枝家做客了。

这实在是个不高明的借口,是为自己的失约打马虎眼的。

那么,李商隐失约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呢?他不但在诗序中没有说,后来也始终绝不再提。我们只能根据他的主客观情况来分析:他是有意回避,或者竟可以说是临阵脱逃了。

不过,我们暂把这个放一放,先来看看柳枝的情况吧。

可以想象,柳枝当日久候商隐、让山不至,自然是失望极了。事后,商隐也没有给她任何信息,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柳枝一个姑娘家,与商隐又不曾有过别的约定,她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也许,后来她曾向让山打听过?但让山又能说什么呢?在柳枝心目中,李商隐的形象应该还是英俊而美好的,她对他念念不忘,但现在她的手头只剩下商隐抄给她的几首诗,也就只能以念念诗来排解苦闷吧。她倒真的陷入《燕台诗》所想象和描写的爱情困境了,仿佛那几首诗就是她不幸的谶言似的。

根据李商隐《柳枝诗序》,她的结局是“为东诸侯(东面的一个方面大僚)取去矣”。一个商人的女儿,社会地位是很低的。东诸侯要把她取走,她又有什么办法?至于取去做啥,还能做啥,不是纳为后房姬妾,就是充当官府或军营艺妓之类罢了。

我们看李商隐同时代人杜牧的《张好好诗》,或者李商隐前辈白居易的《燕子楼诗并序》、刘禹锡的《泰娘歌并引》,就会了解一个良家女子怎样沦为乐妓或贵人姬妾,了解她们不能自主的不幸命运和坎坷经历。①总之,李商隐虽没详说,但就凭这一句,我们便可推知柳枝后来的遭遇大致就会和关盼盼、泰娘和张好好们差不多。她纯真的爱情之花尚未开放,就这样夭折了。

柳枝的下落是让山告诉商隐的。《序》中说:“雪中让山至,且曰:‘为东诸侯取去矣。’”看来这对堂兄弟是一直在关注着柳枝的,当让山去长安时,就把柳枝的新情况报告了义山。算起来,由春至冬,这该是商隐爽约半年后的事了。

再后来,“明年,让山复至,相背于戏上,因寓诗以墨其故处云。”让山再次来到长安,商隐送他返回,直到戏水边上,并且把刚写好的《柳枝诗》交给他。所谓“以墨其故处”,说的是要把这些诗抄写到当初与柳枝相会的地方去,其实就是要以这些诗来纪念这段难忘的因缘之意。《柳枝诗》五首如下:

花房与蜜脾,蜂雄蛱蝶雌。

同时不同类,那复更相思?

本是丁香树,春条结始生。

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

嘉瓜引蔓长,碧玉冰寒浆。

东陵虽五色,不忍值牙香。

柳枝井上蟠,莲叶浦中乾。

锦鳞与绣羽,水陆有伤残。

画屏绣步障,物物自成双。

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

这五首诗很短小,模拟南朝乐府《子夜歌》《读曲歌》的格调,它们在李商隐的众多诗作中属于明白易懂的一类。但它们写得很美,用极为单纯朴素的语言反复描摹和怀想恋人的美好,说她像含苞的丁香,像碧玉般的嘉瓜;又反复吟唱着失去她的痛苦和悲哀,失去她,尤其知道她是“为东诸侯取去”,更常使商隐像“弹棋局”那样“中心不平”,而当外物给予他某种刺激,比如看到绣屏上和湖中鸳鸯成双的时候,内心的伤痛就会更强烈。这是《柳枝诗》的基调。

但从这些诗,也能看到李商隐是怎样来自我排解的。

他把自己和柳枝比为雄蜂和雌蝶,虽然同时而生,又一样地投身于恋爱的花房蜜脾之中,但终因不是同类,所以,他们的爱情便注定不会有结果,不可能由恋爱而走向婚姻,最后总是要分手的。

这里所谓的“不同”,不仅是指柳枝被东诸侯取去,成了人家的宠玩之物,而且首先是指出身的差异。李商隐出身小官僚之家,与商人之女柳枝毕竟是“不同类”的。相悦相爱固然不妨,但要结为眷属,却必然难上加难。唐人青年男女超越门第、身份的恋爱是有的,但在婚姻的大门前,他们的恋爱都失败了。像《李娃传》描写的妓女李娃最终成为荥阳郑家明媒正娶的媳妇,甚至还荣获“汧国夫人”的封号,恐怕只是小说家的虚构和良愿而已。

想透了这一层,那又何必为“同时不同类”的相思而痛苦呢?

由此可以推想,李商隐之所以会爽约不赴柳枝之邀,在尚未陷得很深的时候,就抽身远逃,所谓“友人盗装先行”不过是个借口,根子应该是在这里。

唐朝士子特重婚宦,而婚与宦又实有密切关系。一个士子倘能娶得高门贵戚之女,在仕途上往往可得到不小借力。所以他们在婚前尽可浪漫恋爱,但真到结婚定亲的时候,目光总是向上的多。在这一点上,李商隐自也不能例外。

商隐之辜负柳枝几乎是必然的。此次失约尚属小辜负,如果任感情发展下去,在热恋中陷得更深,那将来难免更大更严重的辜负。唐传奇《霍小玉传》是我们所熟悉的。李益和霍小玉郎才女貌,小玉之崇拜李益诗才与柳枝之爱商隐诗相同。他们因相互爱慕走到一起,一度沉浸在爱河之中,而且霍小玉非常清醒,就在爱情最热切的时候,李益要去外地做官,分别前她对李益说:“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迨君壮室之秋,犹有八岁。一生欢爱,愿毕此期。然后妙选高门,以谐秦晋,亦未为晚。妾便舍弃人事,剪发披缁,夙昔之愿,于此足矣!”李益听着这话,是“且愧且感,不觉涕流”。于是指天发誓:“皎日之誓,死生以之,与卿偕老,犹恐未惬素志,岂敢辄有二三?”并且约定数月之后就会“寻使奉迎”,让小玉放心等待。然而后来如何呢?事实是李益竟一去不返,杳无音信,因为他遵母命娶卢氏女后便刻意躲着小玉。直到小玉思念成疾,将死之际,李益才被一个黄衫豪士强行挟持去了小玉家,而小玉便在一番痛诉之后“长恸号哭数声而绝”。①《霍小玉传》的作者同情小玉,叙述中刻意突出了李益的负心绝情,甚至特借友人之口对李益有所批评和规劝,但也一定程度地写出了李益难违母命和娶高门甲族之女的苦衷。实际上,在唐代,士子为仕途功名之利而抛弃出身较低的情人乃是常见之事。元稹《莺莺传》所写先曾狂热追求、追求到手却又抛弃对方的张生,在当时竟被朋友们称赞为“善补过者”,以此便可窥见唐士子辜负恋人之事多发的社会环境。李商隐之辜负柳枝其实便是这类事件中的一桩而已。

当然,例外也是有的。比如与韩愈为同科进士的闽人欧阳詹。他及第后游历太原,在官宴上认识了一个乐妓,二人一见钟情,临别,妓请同行,欧阳詹怕别人议论,答应回京后派人来迎。但此后因种种缘故未能如愿,那乐妓思念成疾,临死还不忘欧阳生,剪髻留诗托人交予欧阳生而亡。这无疑是有关唐代下层妇女的又一个悲剧故事。这个故事的奇特处是,第一,欧阳詹虽拖了很久,但后来还是派人去接他的恋人,他只是愆期,并没有失约,可惜那时女子已死;第二,欧阳詹拿到恋人的发髻和遗诗后,竟然“为之恸怨,涉旬而生亦殁”,他是以生命殉了爱情的。应该说这是一个特例,所以人们为此叹息不已,对欧阳詹的重情也给予很高评价和同情。②

然而,毕竟不可能每个失恋男女都会以身殉情、以死明志。李商隐只是个普通人,他和柳枝相爱了,这爱曾在他俩心上擦出耀眼的火花,但他和柳枝都受社会条件的制约而不能自由,他们的恋爱早晚只能演化为一场悲剧,事情就是如此。

洛中里娘柳枝,犹如在李商隐生命天空中掠过的一颗彗星。彗星亮光灼灼,但一飞而过。正如他在玉阳山学道时,曾和某位女冠产生恋情一样,都是短暂而没有结果。但这些恋爱经历全都在他的心灵留下难忘的印记。诗歌是需要爱来滋润的,而且无论古今中外,爱,尤其是异性之爱其实是诗歌真正的、最强大的动力。在李商隐的诗歌创作中,之所以会有那么多描写女冠生活,有那么多涉及女性命运的作品,与他的亲身经历绝非无关,他对各类妇女不幸遭际的关切和同情是发自内心,是与切身体验相联系的。

问题在于并不是所有尝过爱情甘苦的人都能成为诗人,也不是所有在爱情海洋中历经风浪的诗人都能写出优秀的爱情诗篇,而李商隐恰恰能够把爱情的甜蜜和痛苦都酿成凄美深邃的诗篇,这才是他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这也就是李商隐那些讴歌爱情和涉及女性题材诗篇之所以难能可贵,之所以具有无上价值的根本理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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