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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田散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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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竹引路

车未至山脚,便遇上塌方,路程便比事前规划中的要长上一个小时。雨也趁机从天上跑下来添麻烦,虽然疏且细,但挟着一股寒气。不过我并未打算折返——在这满是崎岖不平的人间活了三十多年,已经明白无论顺境逆境,都得走下去。更何况境由心造,只需以一种随缘的心态去面对即可。随缘,意则适。果然,走在不算窄的山道上,听着细雨滴在伞上的渐沥声,呼吸着清爽得能把肺叶洗净的空气,渐渐地,我的心竟不受这阴冷天气所拘,竟像莲花那样柔缓地层层舒展开来,获得了一种类似于“禅悦”的奇妙感觉。

山道两边长满了小竹子,粗不过两支铅笔,高不过半人,但仍站得笔直,并不因矮小而气沮而弯腰驼背,摆出副低人一等的贱样来。那竹叶更是精神得像一柄柄小剑,在雨水中淬出翠亮的光芒来,让人见了,神气为之一振,顿时忘了脚下的辛劳。

这些竹子蛮有意思,是什么竹?

同行的本地友人答曰:苦竹。

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苦竹,真是寻觅多年终不见,待到见时却不知——很早的时候,我就在一些小说中见过它的大名。那都是些有中国传统风味的小说,以笔记体居多。里面总会出现一位无法考证其到底活了多少年岁的僧人,身具绝大智慧或高深技艺,在点拨或拯救了年轻的主人公后,就会飘然隐去。当感恩戴德的主人公叩问其去处时,得到的回答就是:苦竹林里苦竹寺。竹子本就以具有清劲之节而为传统文人所推崇,再加上一个苦字,更是寓意深远。苦竹林也好,苦竹寺也好,都不过是在暗示着一种清苦的境地。在深山里修行的老僧,在江湖夜雨中独行的侠客,在贬谪之路上低吟的孤臣,都是些人了清苦之境的红尘另类。他们品尝了苦,更拥有了清,最后均悟出了苦与清是无法分开的——苦若是不能使人终得清意,便是枉自辛劳;清若是少了些苦味,内涵总嫌单薄。眼前的竹子如此矮瘦而又有种静修而得的通透晶莹,真不负苦竹之名。

见我很在意这些竹子,友人便做进一步介绍,这些竹子的幼芽,就是著名的城步苦笋。

哦了一声,我的注意力被路面上一些奇怪的纹路给吸引过去。这些凸起的纹路,粗看以为是土棱或石棱,细瞅竟然是竹根从两边潜入地底,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工夫,竟在被无数脚步踩踏得坚硬如石的路面上钻出小孔,缓缓地探出瘦硬身躯,再以持久的意志力在山道上蜿蜒伸展,一条根与另一条根终于紧紧地挽在一起,犹如战士们各自在经过艰苦的突围后胜利会师。这要在地底的黑暗中忍受多深的寂寞,多大的艰苦,才能达到,才能形成?我感到震惊,既而钦佩,既而生出深深的认同感——很多年来,我行走在一条叫作“艺术探索”的小道上。刚踏上这条小道的时候,我看到路上有不少的行者,有的激情澎湃,有的准备充足,有的已有相当经验。相比之下,我倒显得懵懂、木讷,甚至缺乏方向感。但走着走着,大部分人渐渐失去了踪影——有的是中途折返,他们回到了安逸;有的则拐进了另外的道路,他们奔向了热闹。我没有回头的习惯,也缺乏改道的机灵,所以一直走了下来。到今日我已明了,无论获得多大的世俗荣誉,艺术之道,始终是清苦之道。王小波在《我的精神家园》中把这条路看作是两条竹篱笆之中的小道,“篱笆上开满紫色的牵牛花,在每个花蕊上,都落满了一只蓝蜻蜓。”小波先生骨子里是个顽童,所以才会有这般充满童趣的心像。我少小时候就兼具佛道和侠客情结,所以更愿意把这条路看成是两排苦竹护持和引导的山道。在这条路上,我愿意自己青年和壮年时期做一个独行侠,而到了老年,就修炼成一个可行可止的僧人。

这般想着时,雨线渐收,寒气暗敛,竟然有阳光剖开阴云,在辽阔的天幕上涂抹出亮色。而山风依然浩大,身后尽是飕飕之声,仿佛无数竹叶化做小箭,以风为弦,在山道上空闪射出一道道翠绿的利芒。

我惊回首,什么都没有发生,山中万物皆自在安然。

花开何必有名

古田以杜鹃闻名,时值四月下旬,首波花事*已过,要想再睹遍山如沐霞光的繁盛景象,须等到五月底。不过我并不感到如何遗憾——很多时候,想象比现实更美好。何况偶尔也能碰到尚未谢幕的杜鹃,躲在山坡一角,宛如羞涩垂首的少女,嫩肤中透出红晕,别有一种娇弱寂寥之美。

山道左折右拐,弯处皆现出一段从容舒展的弧线,如同八大山人成熟期的书法,转折时圆浑精到,绝不突兀。右边的山谷中,挤满了身材魁伟的树木,有的枝叶繁茂,显然正当盛年;有的光秃如石,苍老却不颓丧,瘦硬的枝条戳向天空,宛如老剑客在蓄势运气后发出断然一击,尽显其倔很顽强的生命特质。雨线虽断,但水珠未干,在阳光的渲染下,满谷的树叶都隐现清光,比之于“山中一夜雨,树秒百重泉”的奇观,另具一种平易清妙的美感。

转过一个大弯后,在满谷拙重的大木间,一树疏若晨星的花轻轻地浮现在两丈开外的半空中。花白如梨,却比梨花略大,花瓣也显得舒展一些;枝干纤细圆润,绝似一位娟秀女子玉立于莽汉群中。令我惊讶的是,如果说古田的杜鹃花宛如俏丽的村姑,与山野完全合拍,这花树所呈现的气质却属于另一个空间——淡烟疏柳人风流的江南。是的,她就像一位娴雅曼妙的江南闺秀,不知何时何因,流落到这楚南边地,终日与一群皮粗肉糙的山民相处。而这些感情奔放、行为粗野的山民在爱慕中亦懂得敬畏,谁也不敢挨她太近,所以她得以淡然自若,微微含笑地看着这一群莽汉。就像两种反差极大的文化并置在一块,其中微妙之处,只可意会。不料在这古田大山中,我竟目睹了这奇特的一幕,顿时欢喜赞叹,注目再三。询之友人,以他长期出没于山野的经验,也不知晓这花树的芳名。那么,这就是无名之花了。

这般淡雅的秀色,本应配以佳名,置于风流繁华地,让更多的人来欢喜赞叹的。但眼前这花树并无丝毫失落之态,她没有我这么多复杂的想法,只是应命而生,顺性而活。就像我在乡野漫游时,偶尔会遇到能让全世界在瞬间明亮起来的美人,惊叹之余,总会惋惜其人僻居一隅,未能在T型台上或电影大片中狠狠地璀璨一把。但人家明显活得悠然自得,并没有打算束腰隆胸,涂脂抹粉,去争夺超模或影后的美名。赢得佳名盛誉,到处受人追捧,固然是人生胜境,不必矫情地刻意加以鄙薄,但活得是否从容自在,才是生命最本质的问题。如果身心都如这花树舒展自若,那么,有名无名,倒是一个次要问题了。想到此处,我更觉欢喜。恍惚间看到那花树对我嫣然一笑,似已窥破我的感悟,以此来表示赞许。

我举起相机,转念后又放下了——她的神韵只宜印在心上,机械装置是无法摄取的。我甚至没有再回首——神韵既得,形体就大可相忘于山野矣。

苔鲜千年不留痕

我们随着群山上升,渐渐融入天空的寥廓。云雾在俯视中收束于山腰,仿佛被路人遗忘的白纱巾。阴冷也被我们踩在了脚下,山顶的气候竟然温润又明朗。辽阔湿地上的草木染绿了阳光。我仿佛听到了鸟鸣,待到凝神细聆,接收到的却是远古浩大的寂静。中古田融南方山川的秀润和北方平原的开阔于一体,这样的风貌委实令人心折。

友人带着神秘的表情,拨开路边的灌木丛,像是拨开一个深藏的秘密。千年时光层叠而成的苔藓地伸展着丰腴的腰身,如同深山里不老的睡美人,展示在我的眼前。多年来我酷爱在山野行走,青苔乃惯见之物,但大都是薄薄一层,最厚也不过寸许,何曾见过这深达半米的异物。友人对我的惊讶表示满意,似乎是为了犒劳在坚硬山道上行走多时的双脚,他领着我越过灌木的阻挠,漂移到这一片厚实又柔软的苔藓地上。尽量把脚步放轻放慢,我甚至是屏息静气,生怕用了重力,苔藓会在瞬间碎裂、进散。但很快我就放心了——蓬松中蕴藏着厚实的弹力,不亚于上好的布艺沙发,难怪友人敢大胆地带我踩上来。这上面甚至留不下任何脚印——踩下去会凹进一块,拔出脚来又迅速恢复原状。

我心中蹿出一行小诗:苔藓千年不留痕。虽然第六个字不合平仄,但这是天然之句,纯从与眼前景物的感应中生发而来,可以不受格律所缚。若是把“留”改为“见”,平仄倒是对了,但却不能准确地表达内心所想;若是改为“千年苔藓不留痕”,平仄也对,意思似乎一样,但语意重心有微妙的不同。形式和内容的搏斗,永远是艺术最磨人、也最迷人的地方。最好的艺术品,均是形式和内容高度契合,甚至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哪是形式,哪是内容。就如这眼前的苔藓地,它是时间和空间交融的产物,浑浑然,茂茂然,难以明确辨析出它的形体构成,只能怀着惊异乃至肃穆的心情,默默感受它的奇异体貌——积攒了千年的深绿中,无数淡黄的隐花如繁星在碧水中绽放。如果长久地盯住一块想看个真切,那本来层次似乎分明的深绿和淡黄竟然活动起来,缓缓弥漫,彼此渗透,如同水墨交融,让你难以确定它们的界限。我就像一个欲有所为的批评者,面对雄浑朴茂的大师之作,在深入观察之后,反而愈发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便索性放弃了文本分析的打算,袖起手来做一个单纯的欣赏者。

我想这世上一切伟大作品的诞生,都如这千年苔藓,乃是以绝大的耐心,把每一滴时光中蕴涵的创造能量细细积攒起来,缓慢而坚实地形成。哪怕是在瞬间猛然爆发者,背后仍隐藏着一个漫长的积累期。可惜有些人本具大才,却缺乏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在创作中总是急吼吼地“赶作业”,往往使得一部可能的杰作毁于心浮气躁,让人扼腕叹息。如果他们能到古田来拜会一下这千年苔藓,只要不是“我慢”太深,应该都会心生羞愧,进而有所醒悟的。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向这位沉静而伟大的创造自我者。

老易

柴门,或曰柴扉,乃农业社会常见之物,在吾国古典诗歌中,也几乎成了一个经典意象——“柴门半掩寂无人,唯有白云相伴宿”;“柴扉多岁月,藜杖见公卿”;“依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柴门草舍绝风尘,空谷耕田学子真”;“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但在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的今日中国,柴门无论是作为实物还是作为文化意象,都渐渐模糊,乃至消融于时光深处。所以当在林木掩映中转了个弯,发现小路被一扇柴门拦截时,我几乎是一愣。友人拉开几乎与他头顶齐平的柴门,却不放手,侧身做了个请君入内的手势。等一行人鱼贯而入后,他即快步跟上,连反手带门的动作都没有,柴门却迅速合上。原来在柴门上边系着条麻绳,另一端则拴在门内右侧深插于路边的竹竿上端。当门向外打开时,富有弹性的竹竿即向来客鞠躬。当开门人放手后,竹竿即恢复直立之态,带动绳索,门便自动合上。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机关,但也可见出制作者的巧思。这柴门卡位也是恰到好处——左边排列着密集的灌木,灌木后铺展着低矮的湿地;右边是一块坡地,上面站立着由树木和灌木构成的联防战线。两边只需铺设短短一段栅栏,无论人兽,就必须开此门方能通过。而门只能向外打开,显然也是对野兽的行为特性做了一番评估——四脚行走的野兽大多只会用头撞门,很难想象它们会用前爪抓住门往外拉。制作者心思的缜密可见一斑。我询问此门乃何人所造,得到的回答是:老易。

柴门内的世界井然有序,处处都显出人工修葺的齐整之美。道路两边遍植挺拔的树木,乳白色树身上点染着青苔。树与树的间距起码有一米宽,布局错落有致,整片树林呈现出疏朗之美。乍一看,我还以为这是北方某片白桦林整体移民到城步来了。但细看之下,这些树躯干远没有白桦那般粗壮,最多只有啤酒杯口大。友人告诉我,这叫杜仲树,树皮是中药材,可安胎补肾。须长到15—20年,其皮剥下入药方有显效,所以价格不菲。这一大片杜仲,经济价值过百万。对这片树林值一百多万并无多大兴趣,我关注的是谁在海拔1684米的荒山野岭上,种出了这片奇观。

得到的回答还是:老易。

是他一个人种的吗?

刚上山的时候,他有两个合伙人。但在四个月内,那两位就撤退了,把他一个人撂在了这里。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九九三年。

也就是说,此人把自己也当成了一棵树,栽在这苍凉寂寞的山野里,度过了二十年的漫长时光。我无法掩饰震惊和好奇,再三打听老易的情况——他是城步汀坪乡人,从部队复员后,在广西那边干过一阵保安。辞职回乡后就上了古田,连春节也是与古田的飞鸟、野兽和草木一起过,只在采办物资时才会下山。广西资源县为了跟城步争夺权属不甚分明的古田,曾派了几个林场职工上山驻守。老易在这扎根后不久,这些人纷纷自动撤离,原因不明。能够明确的是,老易的拳脚功夫不错,曾经赤手空拳放倒过两个偷猎者。当地政府见这位奇人不领工资又能保护古田,也就默许他在这里开辟自己的小天地,甚至每年还会资助他一些钱粮。友人指着蜷缩在右边林间的废弃小木屋说,老易刚上山时,就住在这里,然后把手臂转向左边,那是他后来修建的。

半里开外,大片杜鹃林后,升起一栋双层重檐木楼,其建筑样式大体接近苗家风格。只是苗家木屋常覆以黑瓦或杉树皮,老易的这栋却顶着红色陶瓦,仿佛是因为近杜鹃花者赤,在青色山峦所构筑的背景中格外醒目。我虽然急于跟木楼的主人见面,却无法径直走过去,只能在小路的引领下左折右转。途中先是邂逅了一方活水塘,它横躺在草甸中,仿佛古田对上天睁开一只巨大而明亮的眼睛。后来又在潺潺水流声的点拨下发现一条小溪。溪边浓荫宛如帐篷。一部小型水力发电机,在小溪的勉力督促下,像不爱学习的顽童那样动作缓慢地“做作业”。这么秀气的装置,大概只能满足一、两户人家的用电需求吧。不用问,这又是老易的手笔。

走过溪上小桥,两只土狗蹿了出来。友人跟它俩似乎很熟,我也跟着沾光,享受了只摇尾巴不狂吠的最惠国待遇。这哥俩显然还负有引路之责,边往前走边频频回首,还注意了与客人的行走频率保持协调。两扇高大的木门已然敞开。门边悬着块长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十万古田开发有限公司保卫科。木牌没上漆,尚能见斧劈刀锯的痕迹,边角没有完全打磨平整,一派原生态风范;字迹大如鹅蛋,虽然从线条和结体可推断出书写者没有经过书法训练,但有种稚拙的天然趣味,比之某些结体虽见法度但匠气太重的所谓书法作品,还要让人愉快些。至于“十万古田开发有限公司保卫科”这个名称,则让我暗生疑惑。见我端详良久,友人笑着说,原来有个私人老板,成立了这家公司,想开发古田,还请了老易当保卫科长。后来他翻车死了,公司解散,老易为了吓唬那些偷树偷猎的人,还是沿用了这个名称。我点点头,心想老易虽然不一定知晓孔子的“必也正名乎”,但他是军人出身,师出有名的道理,被他运用到这远山僻野中来了。

木门后以竹篱笆和木栅栏围成一个院子,宽敞得令常年局促于城里小区“水泥笼子”的我暗自羡慕。按照千百年来的传统,为防野兽侵袭,山区苗家木楼底层是不住人的。沿着险仄的楼梯走上二楼,推开把关的厚实木门,一个五十来岁的*在过道上——平头、宽肩、皮肤微黑、腰身挺拔,穿着一身半旧蓝黑色保安服。面对友人的招呼,他满蓄威严的脸部肌肉松弛下来,露出老友相逢的亲切笑容,但眼神的犀利一点都没减退。他的背后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那双眼睛骨碌转了两圈,大概是确定并非灰太狼来袭后,便蹦出真身来——是一个小男孩,最多不超过六岁。这是老易的小儿子。接下来不久,我见到了儿子的母亲,一个正宗的苗家女子,比老易起码小二十岁。她是和油茶一起出场的。苗家油茶制作方法大体一致,但各家主妇会根据手边材料灵活增减配料。老易家的油茶没有板栗、芫荽和小糍粑,但油炸阴米、玉米、花生的火候掌握得极好,入了不老不嫩的佳境;那一碗滚烫的茶汤苦中透着醇香;待其稍凉后,仰头大口饮下,无论是疲倦还是寒意,统统在瞬间被冲洗掉。老易跟我们这些客人一样喝得欢。看着他惬意、满足的样子,我想,他和第二任妻子结缘,也许就是因这碗油茶而起。同时我也察觉出,只有当面对妻子和小孩时,他才会完全放松。

老易将他的栖居之所称为世外山庄,但是堂屋两面墙上贴满了市、县和乡镇领导干部来古田视察的照片,显示出这片山庄并朱能超出尘世。照片旁还贴着纸条,对客人的显赫身份一一标明。我感觉老易并非喜欢攀附之人,这份细致更多地显示出一种千方百计以求生存的苦心。我也感觉老易并非那类天生就喜欢清净和独处的隐逸之士,也许当个乡镇干部,于他而言,更乐意也更合适。在交谈中他态度谨慎,言语节制,连自述在上古田先后遭遇黑熊和棕熊时,语气也平淡得仿佛碰上的是野兔。我问他为何当初要舍弃山下的繁华,选择如此艰苦寂寞的生活方式,他抛出一句,原因很复杂,就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与他相伴了二十年的树林、草甸和青山,显然更让他信赖。在短暂的沉默后老易又主动挑起话题,感叹他跟前妻所生的大儿子已经成人了,但并不愿意继承他开创的事业。又说自己以后就埋在这里了。他不忌讳谈论生死,显示出过人的通达。但他显然像古田的密林一样,隐藏着许多不愿与外人分享的秘密,所以我没法问得更多。我所能确定的是,他在山中的这些岁月里,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老易坐在对面的竹椅上,脸部处于半明半暗的光照状态中。他吸着烟,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迅速滑向幽黑的壁脚,眼角闪烁着机敏和狡黠。这种光芒源自民间深厚的智慧,明锐、鲜活,充满韧性,足以穿透弥漫在古田山林间的苍茫,照亮一个人的生命旅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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