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义看了他一会，自己憋不住了笑起来；“好了，老汤，我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真不知道海鸰怀孕了？”
果然，老火汤的反应是淡定，一点都不惊讶。由此可知，其实他已经知道海鸰的情况了。
“你知道？怎么知道的？”
老火汤掐了烟蒂，淡淡一笑，“感觉得到——她这个月都不肯同房了，抽烟也少了，也不喝酒了……”
“这不很好？全是正面的表现啊！海鸰还很怕给你知道这个事情呢。”
老火汤点头：“我知道她的顾虑。不过，我知道是一回事，她跟我讲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和你讲的话，你就打算一直装作不知道？”
老火汤有点犹豫。
南义有点急了，“老汤啊，看来中午我那些话你都没听啊。”
“唉，感情上能接受是一回事，实际上……”
“实际上是海鸰和你一起快十年时间了，她已经和家里那边没有什么联系了，就只有你是最亲的人；她想和你有你们自己的宝宝，这个想法很正常啊，也很天经地义。平时你排练演出那么忙，海鸰身边连个好好说话的伴都没有；暂时是肖晴在，肖晴被我带走了呢？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能成全她这个夙愿！何况，他和你生小孩也是爱你的表现不是？”
老火汤一时没有反应，呆呆地看着前方某个点好一会后才收回思绪，又点了一支烟抽起。
南义陪他一起抽着。
一支烟又抽完，老火汤才开口，却是问：“南义啊，你会想和小晴生孩子吗？”
南义笃定地说：“当然！”
“为什么？”
“我认为和自己爱的女人生孩子，那太正常了！——无论什么困难，去克服就是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比我勇敢。”
南义忍不住了：“妈蛋！生个孩子，又不是叫你去杀人放火，还犯法啊！老汤你怎么会这么想？”
老火汤却很超脱地，只是摇头：“南义，你还年轻，做事情有冲劲，有魄力——”
“难道你不可以？”
“我以前可以，现在，很难了。”
南义不以为然，“说得自己好像很老的。”
“比你老一点，”老火汤自嘲地笑笑，“其实，南义，你中午说的，我都明白。你说的对，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其实我也喜欢的，而且我也这么做了……”
“等等！”南义出手制止他的继续，“你这句话奇怪，‘你也这么做了’？这句话不明白。”
老火汤叹口气。
又沉默了好一阵，老火汤终于开口，却说：“南义，我有个事情，连海鸰都不知道——其实我，不是自由身——”在南义诧异的眼光中，他顿了一下，沉声说下去，“我结了婚的。”
原来老火汤是有家庭的人。
他低沙着喉咙说出这样的话，南义也是震惊不已。可是他和海鸰在一起都有十年了！可海鸰竟然不知道！那他的婚结的得多早！
在烟雾中，老火汤缓缓道出实情。
将近20年前，从县城中专毕业的汤青海同学回到家乡小镇进了一个濒临倒闭的国营制造厂烧电焊，也在家人的安排之下和父母同事的女儿相亲成家，之后不到一年时间儿子出生，第二年女儿也出生了。儿女双全的汤青海不过是个20岁的小伙子，爱音乐，不爱去死气沉沉的老厂熬时间；老厂也快倒闭，基本发不出工资。为了家人的温饱，汤青海利用所好和几个朋友到处去走穴挣钱，以致被即将倒闭的老厂以矿工为名开除了。之后老厂倒闭，还给遭遣散的新老工人数额不一的遣散费，而汤青海自然什么都没有了。血气方刚的他和几个也没有的哥们一起去要，被抓进去呆了几天。这一连串的事情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还在当家做主的父母一气之下把他扫地出门。他趁机背着吉他离开家乡，开始了十几年的流浪生涯。
早年他是在广东珠三角一带跟人开着大巴各个小地方巡回演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曲目也是天天重复，没有任何的激情，没有一丁点的创作，也没有所谓的前途可言，完全就是混日子的状态。而后来这个市场还不好做了，他才跟朋友北上到了北京；但在那里也只能捡点零碎，毕竟那个首都之地，能人太多了！最后跟着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到了大连，在朋友的引荐下慢慢地有了点起色，也和人组乐队，在酒吧驻唱，生活才渐渐安定下来。
在那里才认识的海鸰。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顾忌到自己的身份，那时已经被叫做老火汤的汤青海是一味地抵触、逃避的，但是越是犹疑就越是痛苦。海鸰是个敢爱敢恨的刚烈女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对他也是一往情深。敌不住孤寂与爱情诱惑及老友们不知情下的劝说，老火汤终于接受了深情的海鸰——而她那时还是个青春无敌前途无量的外国语学院大三学生。没毕业之前，谁都以为她只是玩闹一下，都不当真的，包括她家里人，所以对于她的恋上不羁的歌手都持观望态度；但是毕业工作之后她还是一如既往，她的家人就不干了。先不说老火汤大她一大截，还是个收入不高的不入流文艺贩子，关键还还来路不明！
海鸰家人劝不动自己的女儿就闹到老火汤唱歌的酒吧，要他离开海鸰。闹得凶的时候，他也犹豫过，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耽误海鸰，便转场躲避，但还是让她找到了。他也劝她不要再来找自己了。但是海鸰谁都不听，甚至干脆搬到他的租房地和他同居了。
海鸰家人管不住自己的女儿，只好继续拿老火汤开刀。在生命安全都受到威胁的时候，老火汤终于决定背叛海鸰；他和另一个崇拜自己的女孩迅速地展开恋情，离开了海鸰，但是海鸰仍然到处找他。终于老火汤在大连呆不下去了，便偷偷地离开，投奔海天的朋友来了这边；他先是各个城市各个酒吧的驻唱，然后才在海天定下来，后来才开始经营老船。他才在海天落脚没多久，海鸰却义无反顾地和家人断绝了关系找过来了，所以两人还是一起，一直到现在。
听了他的故事，南义也久久地沉默。
他发现，现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关键不是老火汤的态度了，而是海鸰的。
海鸰知道了老火汤这个实情，能接受吗？这个隐情抖出来，只说明过去的那么多年，老火汤都是欺瞒了她真相的。还愿意不愿意在一起都是个问题，还何谈生孩子的事情呢！
不过，当然南义也清楚，这么多年没有再返乡的老火汤，他的婚姻已经无效了的，他事实上就是自由身嘛。
看他的状态，老火汤无奈地一笑，递给他一支烟，说：“给雷到了吧？”
南义接了他烟，也就他的手点起，吸了一口吐着气说：“开始有点，现在迅速地接受了：你这样的人不可能没点故事，这才是正常的——想他们吗？”
“偶尔吧——看到别人的孩子的时候会想，他们兄妹也应该多大多大了。”
“再也没见过吗？”
“嗯——在大连的时候联系上来了，托人带来照片看过，也寄钱回去给老人；最近还寄过钱；儿子高中，明年就毕业了。”
“海鸰都不知道？”
老火汤摇头。
南义笑起来，指着他：“想不到你的秘密还这么大啊！”
“所以她来这边后就说好，在一起没问题，但是不结婚，不生小孩。”
“但是如果海鸰坚持呢？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希望和他白头偕老，再加上点婚姻保障，是很正常的想法啊！”
老火汤叹气：“我这样的情况，怎么有资格谈论这些！”
“怎么没有！”南义有点激动，“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已婚人士？”
老火汤奇怪：“我本来就是啊。”
南义摇手指：“你曾经是！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离家外居，你的婚姻已经失效了。”
“失效了？”老火汤不懂。
“法律规定的，分居两年就可以提请法院判离。你这样的情况，早就够了，差的就是一个程序而已。”
老火汤还是疑惑：“会判吗？”
南义肯定地点头：“会！如果你有这个打算，就抽时间回去走一趟递交个申请出示相应的证据就基本可以了——不过话说，孩子他们的妈妈会不肯离吗？”
“不知道，没有谈过这个事情。”
顿了一会，南义再说起：“我给你捋下我的思路吧。”
“嗯，你说。”
“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老汤。如果你还是坚持现状，只需要海鸰在你身边，不想要她生孩子，那么以她对你的爱，她会听你的，会去落掉孩子继续陪伴你的，但是你想，这样的她还会继续快乐吗？那，在你身边的不快乐的她还是你愿意见到的吗？
“如果你顾念这么多年的感情和海鸰的用心，那就回去一趟，把手续办了——毕竟离家这么多年，你也不太可能还回去生活吧？这里院子你都买好了，也是打算定居的吧？这样，也好给海鸰一个交代，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无忧无虑地和你在一起，结婚不结婚了另外讲，孩子要不要生也可以另讲，至少说明你的态度呀。”
“你的意思是，把这个情况跟她说？”老火汤有点心虚。
南义奇怪了：“你还打算瞒下去？——当然，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八卦出去，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也不会和肖晴说今天中午的话，但是你有必要这样子吗？”他才发现，原来也不是所有男人的思维都和他一样的。
老火汤叹口气，“要是她一听到这个情况就不理我了怎么办？她会不会那样哦？”
“不排除这种可能，以她刚列的性子。”
“这也是我一直惧怕的东西。”
原来老火汤是也有软肋的，他也脆弱，也有惧怕的东西的。
说道这个，南义也没办法了。事已至此，他只好说：“你先想一下吧！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我可以代你把话转给肖晴，她帮忙出面跟海鸰说应该不至于让海鸰太震惊。”
老火汤点点头，看着南义，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兄弟！我先捋一捋吧。”
南义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