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只是冷笑着，并不回答问题。他走向被芬恩二世扯断的那一株灌木，小心地将它扶了起来，又用脚铲起些泥土，挖出一个小土坑，将灌木折断的枝条插入其中，再细致地埋好。

芬恩二世有些迷惑，又追问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该怎么和……叛军合作？”他其实正在盘算着，该如何对付面前这个人。“只要我多拖延一会，总有人会来救我。”他心里想着。

任谁也不会天真地相信，这个男人毫无痕迹地现身，又在这庭院中大肆屠戮，只是为了来提个建议而已。芬恩二世专横又暴戾，但绝不是蠢人，他也不在例外之中。

但此刻他却并不确定，在他的护卫当中，是否有足以制服此人的高手。见黑衣人背对着他，继续摆弄着折断的枝条，显得从容不迫，他更加没有把握了。他感到绝望，心想：“我只能先……把他糊弄过去了？”

近一分钟后，黑衣人终于将土坑填满，令那灌木直立起来，这才开口，可内容却和计划无关：“这棵‘小树’看起来像是还活着，但是实际上怎么样？”

芬恩二世听出威胁的意味，因此冷汗直流，一时说不出话来——尽管对方可能只是在说不相关的闲话。

“哦，差点忘了！我们还有正事。”黑衣人发出干涩的笑声。他背过身，两束锐利的目光，透过面具上的两条缝隙，直刺到国王的身上。“很简单。而且，说是与叛军合作，其实只是表面上合作。这应该很合你的心意。”

国王稍稍镇静，大着胆子问道：“怎……怎么合作？”

“暗中帮助叛军，让他们把塔兰尼克占领，你再把那座港口回收。”

这听起来像是个办法，但芬恩二世并不确定。他又“可是……那群异端，会……”勘误派受到他父亲和他，这两代国王的血腥镇压，对他的仇恨也异常深刻。

“你担心这个？”黑衣人又发笑，“完全没有必要。”

“没必要？”

“当然，现在勘误派的人，对我们也言听计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那黑衣人似乎喜欢卖关子，每次都只将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地停下，或是抛出一个对方难以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芬恩二世又追问。他脾气暴躁，平时谁胆敢这样吊他胃口，他一定会当场发作。然而，他现在只能好声好气，避免激怒面前的黑衣人。

“动脑子想一想。”

“想……”芬恩二世应道。他苦想许久，期间望向那黑衣人数眼，但也只是徒劳。他只见到一张铁面具。

“大胆猜一猜啊，别那么拘谨，国王陛下。”

“难道说……叛军的首领，在你们手里？你是……利贝拉人？”他刚说出口，又摇了摇头。“你是魔……恩比利斯人。”他换用了更没有冒犯性的称呼，“但是你为利贝拉服务？”

“不错，那个叫基利安的女人在我手里。”黑衣人答道，“但是……算了吧，你不需要知道。”

“所以，我到底需要做什么？”

“简单。叛军的大部队，正在向塔兰尼克移动，他们去那里的目的……”

“他们要攻下那座城市？”芬恩二世问道。他其实感到怀疑，因为据夏尔?拉塞尔所说，塞伦西亚人是他们的金主，他们去往塔兰尼克的意图，怎么会是同塞伦西亚人开战？“还是说，他们想和塞伦西亚人会合。”

“前者。”

“前者？”

“没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黑衣人说道，“你怀疑叛军与外国人勾结，但你大错特错了。”

“难道没有吗？他们的武器和装备，突然……就变好了。”

“这能说明什么？”

“有人资助他们。”

黑衣人冷笑道：“是啊，有人资助他们。但是，你知道是谁？我建议，你还是留意一下，自己的身边吧。”

“我身边？难道有叛徒吗？”

黑衣人不答，只是说道：“你看，你自己把话题带偏了。总之，你要知道，勘误派叛军可能有一千个缺点，但有一点……他们很忠诚于自己的国家。”

“开什么玩笑？”国王提高了声音，“他们想要把我拉下台！”

黑衣人哈哈大笑：“对，他们想把你拉下台！这正是他们忠于国家的表现啊！难道不是吗？”

“你说……什么？”芬恩二世听见对方的讽刺，当即怒不可遏。但他的愤怒很快就被畏惧压过。他声音愈来愈低，最后几个音几乎听不清。

“言归正传！叛军虽然和你对立，但绝对比你更喜欢卡塔利斯这个国家。他们不可能坐视国土被别国侵占。”

“所以……他们会去对付塞伦西亚人？”

“不错。他们现在是敌人的敌人，和你有共同的利益。你不会想先剿灭了叛徒，再对付外国人吧？”

“当……当然。我要派人响应他们？”

“不错，你真聪明。”黑衣人的夸奖，令芬恩二世有些不适。

“我……这就派人出去。”

“很好，但是有一点你该记着。你要是露了马脚，被塞伦西亚人发觉，你还是免不了落个臭名昭著的下场。虽然……其实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离这一步已经不远了，贤明的国王陛下！”

“你！”芬恩二世说着，却见面前的黑衣人，突然化作一缕飘散的烟雾，直向空中升起。在那缕黑烟尚未消散时，空中又传来个声音：“五天后，叛军就会开始进攻。你最好别迟到了！”

“我知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利贝拉……不是夏尔?拉塞尔的人？”

那烟尘消散，他再没得到回应。他呆立在原地，半仰着头望着空中。这简直像是场噩梦，只是一地淋漓的鲜血，实在太过于逼真。

他双腿又发软，跪倒在血泊当中，然后才声音颤抖地呼喊：“来……来人！”

“陛下！您没事吧？”一个随从假惺惺地凑上来询问。他和许多同事，都在远处看到那黑衣人杀戮的全程，但那黑衣人不离开，哪有人敢凑上来？

“我没事。传我的吩咐！出兵，目标……塔兰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