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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只会为爱而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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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玥在市建委下属的规划科工作。

要说以前规划科真没什么事,如今城市化的进程太快,新农村项目、耕地的它用、商品房的开发,项目一经启动规划科就成了急行军。

苏玥一成不变地做这些毫无乐趣可言的工作。领导指示怎么做就怎么做,一点脑筋都不用动。公务员的工作就像划定的区域,条条框框、法律规程的限制,再怎么做也不会出了格的。她倒乐得轻松,只要认真仔细就行了。但她热烈的天性常发表一些违情悖理的言论,言论总归是言论,并无实际上的效果。她的工作不说受到重视,总归领导还是看得见的。

躲过局长的查岗,苏玥刚坐到办公桌前,就接到杨洁的电话。苏玥猜想,杨洁要说的不外乎询问会议的精神与动向。

杨洁在市建委下属的建筑设计院的总图科工作,身居科长之职。设计院独立核算走向市场化,有自己单独的办公楼与设施。相对于管理体制上,设计院与建委的关系就较远了,他们的高收入羡煞了政府机关的人。

杨洁争强好胜,业务能力极强,一次干部调整中,她抓住机遇获得升迁。她追求俊明不知真假,至今孤身一人。她可不是退而求次之的人,宁可不要。苏玥从未问过她,田俊明已结婚,她芳心将归属何方。她与她的交往中从未打探俊明的丝毫信息,即便苏玥偶尔说起,她也似听非听的。交往这么久了,苏玥还真闹不懂杨洁的真实想法。

一次苏玥试探着问她,“为什么不结婚?”

“我只会为爱而结婚。”杨洁的话很轻却很坚定。她说话的时候仿佛在想着某个人的脸或某个人的笑容,有一种陶醉的甜美。

“不爱就不结婚了?”这句话,苏玥并不能脱口而出。在杨洁面前,苏玥总感到那么不自在。杨洁那双美丽的眼睛像照妖镜般可怕。

“不,我宁愿独身。”

“有几个是为了爱结婚的?”

“我管不了世人,但我会为爱结婚的。”

杨洁的回答直击苏玥宁静的心。她永远做不到如此,在那些流言蜚语、旁敲侧击、管窥蠡测前就随波逐流了。《围城》都看过,这并不影响,苏玥跳入婚姻阵营里的决断。

苏玥从内心里挺羡慕杨洁的。

那次是丈夫喝醉酒后,兴头上的一句失言,“若不是我,你就成为剩女了。”

听了这句话,苏玥的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

由于丈夫当她是个宝,她更加怜惜自己,真以为自己就是那千娇百媚的美人鱼。丈夫无意中的一句话仿佛让她睁开了眼。结婚前,丈夫并不是不清楚她的那如意算盘,若真要是爱了,一切都无所谓,她依然是他心尖上的宝贝。只是多少她有点汗颜,为着那微不足道的想法结婚太不值得。

俊明紧紧搂住她,轻拭她一脸的泪水。他打叠起千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她方才笑了,从那后丈夫竟然戒白酒了。

如今杨洁是名副其实的剩女,快乐并不少,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开心的笑颜。单身贵族嘛,她身边与她热络的男子并不少,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的性伙伴还是心有灵犀的朋友?看着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如鱼得水的杨洁,苏玥想到,早知做剩女不坏,她就不结婚或是把田俊明让给她。杨洁的高收入可是一大砝码,何况又是个美女,不会没人要的。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假如有,一切还不都乱了套?

苏玥也就是这么想一想,如今生活在俊明的爱情里,她无不惬意。唯一令她反感的事并不是天天都有,十天半个月才有那么一次。

总图规划方面,杨洁是做具体工作的人,规范、标准、规程应用自如,市区里的地下隐蔽工程与地上的房屋建筑她了如指掌。苏玥与她并无利害关系,并且常要依赖于她绘制好的电子图纸,而杨洁也需要其他设计院规划成形的图纸,这就要依赖于林苏玥。因而两人关系一直较好,互惠互利嘛!

此次的学习原本她要去的,无奈开发区的项目月底要交图,不能同行。苏玥接到电话就清楚,这肯定不是她第一个电话,早在这之前不知打过几个电话。杨洁处处想胜人一筹,要是别人比她多知道一点,她可受不了,她对人的夸赞也是以嘲讽的口气说出的。好在,苏玥从未想胜她一筹。

果然杨洁说她不好找。

她倒不急于打听会议精神,而是急着探听金水湖对面的开发区用地花落谁家。看来设计院看上这块肥肉。就苏玥所知,盯上这块肥肉的不止建筑设计院,民用设计院和规划设计院早一个月就开始着手准备设计方案。

杨洁很会说话,她要打听消息却好像苏玥用得着她规划好的电子图纸,事事不低人一头,真让苏玥哭笑不得。

“老城西区新规划图,你要吗?可是我一个月的汗水。”

“要,当然要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要什么?没有的我可不会给你的。”

“你给我的那些八成用不成。唉,谁让我有你这样的老同学呢!”

苏玥不会针尖对麦芒的。人干嘛要那么累呢?嘴上的好话又不要什么成本。

金水湖是近年来刚成形的大型水景。占地10公顷,由曲水流觞1个湖泊组成,山石树木、亭台楼榭、小品样样齐全。干旱缺水的北方,建如此大型的水景实属罕见,可现在的景色少了水就像缺乏生命的活力。当权者跑到南方秀丽的城市观摩学习后,小桥流水的景致生搬硬套地用在北方严重缺水的城市里,没有自然湖泊,人工营造的湖泊、山峦不也有等同的效果嘛!

金水湖的人气一起来,对面的荒地就成了风水宝地,动它主意的人还真不少。它的开发权由温州恒越实业有限公司获得。那里将被打造成休闲娱乐文化中心。设计院要是拿到这单任务,将获得颇丰。

休闲娱乐中心的开发权昨日方尘埃落定,今天杨洁就找上门来了。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苏玥打趣杨洁有狗的鼻子、鹰的眼睛。

杨洁得到所要的消息后方询问学习的心得。这方面,苏玥从不向她隐瞒。唉,现在有了互联网,要不了几天,建筑协会就会在网上发布学习的文件与内容。

“资料放在家里了,有空到我这里来取一下。”苏玥说道。

“白天没空,晚上去你家里。”

“一个人忙什么呢,总没时间?”

“忙也是一种幸福嘛。你就有许多的幸福啰,可以为俊明、穗子忙碌的幸福。”

“你忙碌的幸福是什么?”

“外人眼里剩女的幸福,一般隐秘不可宣。”

“来时打个电话,不要白跑一趟。”

可杨洁从未白跑过,每次来他们夫妻俩准在家里。

如果是苏玥开门,一进门她准往后瞅,如果是俊明开门,两人会站在门口那儿说上五分钟的话。

苏玥人在厨房,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能听见他们朗朗的笑声。等她到了客厅里,他们神态端庄,泰然自若地谈论着集邮、新近发行的邮品、邮品的纪念意义是什么、邮电总局第二年发行计划等等。他们在集邮上颇能谈得来。

苏玥是从杨洁与丈夫的谈话中知道丈夫是集邮爱好者的。

她与杨洁同窗四年从未听她说过半点集邮的事。苏玥感到,生活在身边的人有时像变色龙一样,根据需要想变成什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的。与丈夫谈话的杨洁就变成另外一个人,要说有什么具体的变化,她倒说不出来;从杨洁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迷惑不解的、温柔的气息,她女性的第六感敏感地捕捉到,与丈夫在一起的杨洁是最有魅力的。

对丈夫的工作与爱好,苏玥根本不感兴趣。在那之前,丈夫拿出集邮册与邮集,那些历史典故与文化遗产的纪念意义,她听过就忘了。俊明是一位对生活理解透彻的人。他比苏玥年长几岁,他对生活的看法与理解要深刻。他与她生活在一起不过几个月,俊明就掌握透彻苏玥那点爱好与秘密了。

苏玥并不清楚,丈夫与她侃侃而谈之前是如何花工夫来了解她喜欢领域的知识点的。她觉得,除了他知道的那些领域,其余的方面丈夫一无所知。就她天性的纯真,她从未要求丈夫应该是无所不知的人。可她并未遇到过,在她所知的领域内,俊明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她一进客厅,丈夫就成了后勤,沏茶倒水,拿水果与干果类的食品。丈夫一走,杨洁的话就少了,说不上两句话,她起身告辞了。杨洁就有这样的能耐,她要留下,主人怎么都会高兴,而她想走时,怎么都会让苏玥觉得,她打扰了他们。

杨洁与苏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隔三岔五的就有要交换的文件与图纸。上班时,杨洁总是没时间,交换地点总是在她家,丈夫总是在家里。从那以后,苏玥再没与丈夫说起过玩笑,杨洁来后,他们依然愉快地谈论邮票。

苏玥喜欢杨洁,确实喜欢,但更喜欢杨洁来了后,丈夫脸上浮起的笑容。她觉得,因自己不够爱丈夫,婚后丈夫未能得到应有的幸福,她为此而内疚;假若杨洁能将丈夫逗乐,不也是件好事?这个城市里杨洁孤身一人,不去她这儿还能去哪儿?

杨洁人争强好胜了一点,可光明磊落,为人端庄大方不乏幽默,又是古道热肠之人。苏玥喜欢她这一点。人无完人嘛,她俩八竿子打不着,友谊就不需要经受职场竞争的考验。

杨洁一来,丈夫的话就多起来。苏玥发觉,丈夫并不是木讷寡言的人,遇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他的话就像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他们确实有共同的爱好可谈,对各人的收藏颇有心得。有时,丈夫会拿出一些获奖的邮集,谈论制作邮集的主旨。这样一来,一晚上的时间就消磨了,而苏玥也被丈夫成功地从影视剧中拖出来了。

拉开门,俊明看见杨洁那张精心装扮的脸。不知怎么看见这张神形兼备的脸,田俊明总有伤感之情。他知道,伤了她的心。从杨洁痛哭流涕那晚他再没单独见过她,而杨洁亦从未约见过他。每次见到她,他不可能忽视那双爱他的眼睛,更不可能接受她那份感情。从开门的瞬间他看见,她脸上有一种满足的笑容。如今她仅满足于有他人在场时与他相见的快乐。他有一种无可奈何心疼她的感觉。

“快进来,苏玥在厨房。”

“我就不能来看你?”杨洁的声音很小却带着笑说道。

俊明笑起来,回头喊道,“苏玥,杨洁来了。”

“让她先坐,我忙完就来。”

杨洁轻巧地进屋,手里拎着他爱吃的翠枣。这个家几乎见不着这种水果,苏玥不爱吃这种水分少而味淡的水果。

杨洁把装在袋子的翠枣倒入果盘里,说“快来吃,洗过的。”

“你吃点葡萄,玫瑰香葡萄,苏玥很爱吃的。”

“她爱吃的,我就要吃?”看见俊明脸色一变,她转口说道,“我手上《游园惊梦》两张邮票,想要吗?”

“你要转手?”

“你不是一直在找这两张邮票吗?我手里的票不齐,只有这两张。”

“要多少?”

“你想要……”

“俊明,怎么不给杨洁倒茶?”

苏玥从厨房来到客厅。

“不用倒茶,我坐一会儿就回去。”

“你一个人回去也没事,多坐会,让俊明陪你说会话。”苏玥一侧头,看见果盘里的翠枣说,“翠枣?俊明,家里没人爱吃翠枣。”

“唉,杨洁带来的。没人吃我吃。”说着,俊明吃了一颗翠枣,接着又吃一颗翠枣。

“你倒忘了,从巴丹吉林沙漠的腹地返回时,这些翠枣救了你我的命。”

“那些陈年旧事我怎么能记得?杨洁你坐,我拿资料给你。”

“你坐下来休息,我去拿。是不是放在书桌上蓝色袋子里的那些资料?”俊明边走边说。没等苏玥答应,俊明拿着资料已经回来。他把资料放在玄关,与杨洁的坤包在一起。

苏玥与杨洁正在灯光下看《游园惊梦》的邮票。

“俊明,你来看这两张邮票,你有吗?”

“我要有,杨洁也不会拿来。”

“她专为你找的?有了这两张,这套邮票就齐了吧?”苏玥高兴地说道。

“杨洁还没说要转手呢!喝茶,你喜欢喝的黄山毛峰。”

“我怎么不知道,杨洁喜欢喝黄山毛峰?”

“我不喜欢喝毛峰,是你爱喝的茶。”杨洁笑着说道。

她看了一眼田俊明,这是苏玥进客厅后,第一次看他。他正细看邮票,以集邮爱好者专注的神情反复看手上的邮票。她看着看着就呆住了,直到苏玥碰她一下。

“别发呆,吃葡萄。”

苏玥递给她一串葡萄。杨洁看见毫无戒备的苏玥笑起来。

“我要走了,该拿的资料也拿到了,还要回去规划金水湖开发区呢!这几天领导催得紧。”

“再坐会,时间还早。”

“对我来说可不早了。下次有内部消息可别忘了我,否则别想要我手里的图纸。”

“哪能呢!俊明,杨洁要走了,你送她。”

“你没开车?”俊明为难地问道。

他很愿意送她,可是杨洁为见他一面而找各种借口来家里的做法,田俊明是不赞同的。他希望杨洁获得幸福,更希望时间能淡忘一切。

“没开车,你不想送?”

“我送你。”说完俊明就往外走。

“开玩笑的,我开车来的。再见,就在这儿,不许再往前走一步。”说完杨洁就快速地关上门。

看见杨洁慌乱地走进电梯,俊明关上房门。他一回身看见苏玥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

“剩女并不是很可怕的,你看,杨洁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多幸福。”

“你要做了剩女,我做什么呢?做和尚去。”

“谁要你做和尚了,做新郎吧!”

“那新娘准是你。”

“只有你能与杨洁谈得来,她难得与谁谈上一两个小时……我疑心她暗恋你呢!”

“吃醋了。”

“我才不吃醋呢!”

“下次你们交换这些文件之类的就到办公室里,不要到家里来。”

“为什么不到家里来,你不想见到她吗?”

“我只想见到你,除你而外谁都不想见。”

“你要是爱她,我绝不拖后腿。”

苏玥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看见丈夫眼里闪过一丝悲哀,那双阳光般的眼睛里浸满了忧郁。

“你赶也赶不走我,今生我要定你了……唉,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胡说,我要是长不大……”

她还嘴硬,但话还没说完,丈夫就吻住她的樱唇。不知怎么丈夫就冲动起来,想要进入她的意识,进入她的身体……

进入九月气温更高了,往年的三伏天持续十来天,今年持续二十多天,气温再没降下来。苏玥被眼下的闷热闹得心情烦躁。走在大街上满眼都是打伞的美女。薄暮时分,酷暑尚未散去,苏玥手持洋伞沿着新华路往街车的站牌走去。她走得很慢,不急于回家。

政府办公楼门前的新华路是省城里最养眼的街道。双排四车道的道路,绿化隔离带的花草树木,造型奇异的路灯,对面号称西北最大的文化广场颇值得一看。人行道上缀满簇簇白色槐花的家槐,酷暑下颇为耐看,枝叶婆娑清淡雅致。苏玥想起五月飘香的时节,洋槐开花时却有香风伴舞。

苏玥走在斑驳的林荫下,望着隔离带中极为养眼的薰衣草。她对薰衣草深刻的认识来自于电影《香水》。那位站在紫色海洋里的采花女,最终被提炼成香精,而普罗旺斯的生活方式从此苏玥的意识里。那种生活恐怕是拥有绝对数量的存款做后盾,衣食无忧的人的生活吧?在为生活而奔波的人眼中,那种生活好像是高山上的雪莲。

薰衣草对面的人行道上,不时有过往的行人;碧空下文化广场那儿空无一人,再过一个小时,这里就是最好的避暑胜地。迎面走来一位手持玉米黄洋伞的女士。苏玥的心急速地跳动,那把伞太眼熟了,就像家里的洋伞到了那位女士的手里。从上海回来后,她还没见过街上有人拿这种伞。

走在路上,苏玥少有盯着人看的习惯。她的眼睛轻度近视,却未戴眼镜,常常是人走到眼前,她方惊觉。这次她却紧盯着眼前的这位神秘的女子。

这是一位美得出奇的女子。她想到了,腹有诗书气自华。

洒满阳光的身影更加衬托出她的闲情雅趣与画意诗情。丰满匀称的身材,温柔而沉静的眼睛,那张明朗俏丽的脸上闪现出迷人的光辉。她的脸上呈现出柔和的光彩,纯象牙白色的,纤纤玉手同样如此。一袭银沙色的长裙,线条简洁大方,淡黄色的头发从前额一分为二向后梳成一个发髻。这与她淡雅的装束,坦率的表情完全一致,绝不片面追求华丽。

北方黄土高原炎炎烈日下能生就如此花容月貌的真是寥若晨星。

苏玥脑海里闪过那位英俊的陌生人。她是谁?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唉,自己竟然把他错想成梦中情人了。苏玥第一次体会到虚无缥缈幻想的苦果,就像英俊的陌生人突然背叛了她。

早先她幻想的对象无具体的人,只是脑海里构建的完美无瑕的骑士。他能文善武、通今博古、风流倜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那样的人是不会与现实生活发生矛盾的。那样的人,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如果真以此标准寻找婚姻的对象,恐怕进入坟墓前是找不到的。

那位女子走过去了,带来一阵香风,百合花的清香。她走过苏玥身旁时,同样地注目良久,擦肩而过时,她嫣然一笑。

苏玥定定地站在那里,灵魂出了窍,遥望款款而行、丰满有致的背影。那位姑娘走到薰衣草的花坛前坐上一辆黑色的奥迪A6绝尘而去。

路车过来了,她熟视无睹,路车开走后,她方惊醒。清醒后,苏玥顿感灰心失意,幻想中的爱情也会伤害到人的。窥一斑可见全貌,现实生活的风流韵事、红杏出墙的危害不知要有多大危害呀!

电话响了,是俊明打来的。

俊明问她在哪里?他的课结束了,要来接她。她让他直接回家,自己坐街车回家很方便的。他却说五分钟后到,已经在路上了。

她胡思乱想时,丈夫的车无声地停在她的身旁。看见丈夫,苏玥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车里的冷气很足,苏玥从热浪中解脱出来。身上的热浪褪去,脸上的热浪依然持续。

苏玥一上车丈夫就笑了,待她坐定后他俯身亲吻了她。

“忘了?今天是周五。”

“噢,要去穗子的奶奶那儿。”

“穗子不接了,那儿今晚有激情广场。”俊明指了指对面的广场说道。

“激情广场?”

“省文工团的表演。先去吃饭,八点钟再过来。”丈夫笑笑,温存和悦地说道。

“表演?穗子会喜欢看表演的。”

“穗子由奶奶和爷爷带她看的,你不要操心。”

他们夫妻俩疏于做饭,家务活分担着做,两人从未因做家务而吵嘴。这几年孩子还小,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再过两年,孩子上学,一切都要正规。

按理说,不去公婆家苏玥理应高兴的。虽说公婆对她很好,可总不像在自己的家中,随心所欲,丈夫总把她当小孩看,由着她的性情。

苏玥却不怎么想出去吃饭,她的心头依然回味着妖娆多姿的女士。

丈夫看出她意兴阑珊,以为她累了。“这个特殊的日子有即兴表演真好,不过你要是累了,吃完饭就回吧!”

特殊的日子,苏玥竟不知是什么日子。

她记得,每年九月的这一天丈夫都要庆贺,送她礼物。丈夫常送她礼物,以至于她分不清日子的特殊性。

“什么日子?”

“咱俩相识的日子呀!”丈夫诧异地说道。

唉,她与俊明相识的日子竟然同她与神秘美女相逢是同一天。苏玥不愿扫丈夫的兴,表示吃完饭后再去看激情表演。

那天最终没能去成激情广场。丈夫开车到新近开张的富华大酒店时碰到了姑姐一家。

姐夫是南方人,中等个头,一张眉清目秀的脸,颇懂为官之道。姑姐心宽体胖,一张圆圆的招人喜爱的脸,什么时候看见她都是一张笑脸。姐夫是一家国企单位的中层领导,顺风顺水,姑姐在一家咨询公司里做投标。他们有一个六岁的男孩,上小学,成绩不错。其乐融融的一家。

姑姐热情地张罗,两家合在一起共进晚餐。

俊明本想推辞,苏玥却答应了。

姑姐问苏玥,“穗子身体好吧?”

“很好,又长高了。”

“小孩几天一个样。有空去我那儿,拿些山货。”

“给父母拿去吧,叫俊明送去。”

“你们留点,剩下的拿给父母。”

“俊明出差那几天,到我家来吃饭。”

“不打搅了,你们那么忙的。与朋友或同事玩几个晚上很容易过去的。”

苏玥想着,与其同丈夫过一个三心二意的烛光晚宴,不如与姑姐家一起过个热闹的晚上。苏玥可受不了在那幽暗的房间里看着丈夫充满浓浓爱意的眼睛,像在受刑罚。

这些事情上,丈夫可不管她乐意不乐意,一旦启动他的程序,一定要按程序完成,每一步都在他设定的程序中,从开场白到送礼物、亲吻都是。苏玥喜欢即兴式的灵光一闪的爱情表白,而设定好的爱情的表达好像电脑程序化的操作,毫无浪漫可言。谁会喜欢与一台机器谈恋爱?

丈夫苦心经营的浪漫付之东流,吃完饭后很晚了,直接回家。苏玥窃喜,总算有那么一次使丈夫的程序出乱。她偷看俊明,他的脸并无气恼。机器人嘛,什么都不会表露出来的,一切都藏在芯片里。

晚上就寝时,丈夫的礼物方送到她手里,是一对榆叶梅型的金耳环。

“有点晚了,本想早点给你的。”

“我又不戴,送什么耳环。”

“戴上看看再说。”

那还是苏玥刚生孩子的时候,俊明问她有没有耳环眼,说她戴耳环很好看。

苏玥从没注意过自己的耳朵是什么样的。她与苏琇小时候扎过耳环眼,后来她穿着根茶叶棍,工作后,她的耳朵上什么都不戴。她的耳朵不大,但颇有特点,小巧好看。

苏琇常常戴耳环,她只觉得妹妹漂亮,戴耳环理所应当;自己既不漂亮又不聪明,戴不戴耳环无所谓了。她从未把自己归类于有魅力的女人一类,丈夫倒把她当宝一样看待。有时她想,丈夫看透她是个绣花枕头稻草心后会怎样对待她,也许那样爱会减少了吧?

苏玥戴上后,丈夫满意地笑了。她凑到梳妆台前的镜子里一看,的确不一样,镜子里映出一张神采奕奕的脸。她转过身就倒在了丈夫的怀里笑了,她觉得丈夫真的很了解她,比自己还了解。

“喜欢吗?”

“不喜欢,我先预订,下次再送一对。”苏玥扭着头说道,“我送你什么呢?你得告诉我,否则我不知道送什么好。”

俊明正用脸颊轻蹭苏玥的秀发,听到苏玥的话愣了一下。他握住的苏玥的纤手,用力一握,更紧地把她拉到怀里。

“把你送给我就最好了,我别无他求。”

“送一件你能记住我的礼物。”

“你就在我的心里,还要我怎么记呀!”

“我要你时时刻刻挂在心上。”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是这样吗?”

“口是心非,你的目光时刻看着我就好了。”

丈夫把她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方亲吻她的樱唇,散开她乌木般的秀发。他的手指与唇舌撩拨得她春心荡漾时,方进入她娇喘微微的身体。

燕好后丈夫睡熟了,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腰上,他的嘴里还有她的气息。苏玥遥望明月,细想婚后这几年的生活。虽然丈夫很爱她,但并不能时时了解她的心,许多事情上,她与丈夫的心从未贴近过。俊明对她百依百顺,也只限于他认为对的情形下。她含蓄而敏感,对丈夫说一些极想做而未能做的事时,从不直截了当。丈夫直通通的脑海里弯都不打地引申到南辕北辙的事上,她难以排解的心时常想哭。

更多的时候苏玥心生愧疚,为不能给丈夫带来更多的幸福而愧疚。丈夫出门前搭配不佳的衣物,不甚整洁的屋子与胡乱拼凑起的饭菜也是她自责的原因。有时她想,丈夫应该找一位更爱他的女性,也许会更幸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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