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如同萤光般的气息呼到他的指尖，他跌坐在地，眼泪汹涌而出。

他将那个女孩拥抱在怀里，她冰冷的身子在他的怀抱里一点点的暖了起来，而他的心却一寸寸地沉没冰窟。

那是心痛的感觉啊。

还有愤怒。

他憎恨这场试炼，他憎恨那些让小莺儿落得如此境地的世人。

所幸上天悲悯，她还活着，自己和她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抱着她，经年的风吹过，岁月和天地仿佛静止了。

终于，他惊喜地看到怀里的人睁开了眼睛。

“扶桑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小莺儿，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是啊。”少年扶桑终于松了一口气。

“扶桑哥哥，你扶我起来好么？”小莺儿眨着眼睛看着他道。

少年扶桑将她扶起来，而小莺儿却是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喃喃道：“蝶天女，您的恩情小莺儿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蝶天女？”少年扶桑笑道，“蝶天女是谁？”

“她是天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天女，是你我的救命恩人。”小莺儿道。

“即使如此，那我随你一同向她道谢。”少年扶桑学着小莺儿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恭恭敬敬地说道：“蝶天女，您的恩情洛扶桑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突然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而后嘴唇添了一点温热。他睁开眼，刚还迎着小莺儿娇羞的目光以及红润的脸颊。

“你这是？”少年扶桑看着小莺儿，心里却仿佛春光乍暖，花开彼岸。

“扶桑哥哥，若是你不嫌弃，小莺儿在尘世说过的话还作数。”小莺儿的脸如昏暮时天边的霞染，声音也更加细不可闻。

少年扶桑微微一愣，而后凄凉的笑了。

“若是可以，我又何尝不希望长长久久地陪伴着你。可是天知道接下来的试炼会有多难，我怕我们坚持不到最后。”

“扶桑哥哥，你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小莺儿一把抓住少年扶桑的手，认真地问道。

少年扶桑环顾了四周，摇了摇头。

“这里是华夏大陆极北的万灵山啊。”小莺儿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你是说，这里是万灵山？真灵飞渡后生活的万灵山？”少年扶桑激动地握紧小莺儿的手，“你是说我们已经完成了试炼，飞渡成功了么？”

小莺儿点了点头，他激动地将对方拥入怀中。

“那从今天起，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春去秋来，一年往复一年。

转眼间他和她已经在万灵山妖灵域的妖都生活了十个春秋。

那是寻常的一日午后，洛扶桑真灵觉醒了。灵技觉醒，成为了释梦先知。

于是妖帝千珏亲自登门，让他任命刑司的先知一职。不久后，小莺儿竟然也真灵觉醒，灵技觉醒成为了卜算先知。

因为落扶桑和小莺儿一直生活在一起，而且关系亲密无间，在外人看来，自然认为二人夫妻。加上小莺儿为人亲切善良，经常帮助邻里卜算吉凶祸福，于是他们这一对外人口中的“先知夫妇”名噪一时，一度被传为佳话。

让人不解的是，本来先知觉醒，妖帝应当亲自登门造访，可是这次妖帝千珏却久久不曾登门，直到一个秋后，千珏才遣来了身边的内侍，要小莺儿为自己卜算。

说来倒也奇怪，千珏为帝已久，妻妾成群，膝下却并无子嗣，所以这次请她去，自然是卜算帝脉一事。

临行前，小莺儿对落扶桑道：“扶桑哥哥，等我这次从皇城回来，我们离开妖帝好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落扶桑不解。

“没事，我只是觉得，妖都太过喧嚣，我只想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同你厮守一生。”小莺儿道。

“如此也好，远离喧嚣，守着一方山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我从此过着'莫晓尘缘事，扶桑歌晚莺。'的生活。”洛扶桑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温柔，他握住小莺儿地手，然后单膝跪在地上。

“黄莺歌姑娘，我洛扶桑，爱慕姑娘已久，不知姑娘可愿意剪下青丝一许，我必定一系终生，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白首不离！”

只是他没有等大小莺儿的回答，因为妖帝的内侍催促得急，所以小莺儿只好先随他进了皇城。

他收拾好行装，等着她归来。洛扶桑甚至想好了他要带小莺儿去什么地方，甚至开始幻想朝歌夕舞，琴瑟和鸣的安逸生活。

可是他没有等到小莺儿回来，而是等来一个足以让他粉身碎骨荡然无存的消息。

“妖帝千珏同卜算先知黄莺歌情投意合，遂拟诏昭告天下，册封黄莺歌为洛妃，举案齐眉，共享合乐。”

洛扶桑感觉自己生命中的天塌了，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不止一次到皇城想要去见那个曾经答应他，一生一世不相离的小莺儿，可是对方却一直托恙不见。

不久后，他听到了另一个消息，洛妃替妖帝诞下一子，名曰歌陌，妖帝大喜，当即立为储君。

说来倒也奇怪，自这之后，妖帝的其他嫔妃竟然纷纷有孕，先后又为妖帝诞下十二个儿子。

洛扶桑的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离开梦域，依旧迎着洛扶桑的目光。

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将眼前这个苍老邋遢的糟老头同那个俊朗清秀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可是我却知道正是因为这个不得而终的结局才会把他折磨成现在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梦境，可是我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年轻时的婆婆明明那般深爱着洛扶桑，可她又为何要嫁给妖帝千珏？为了奇珍异宝？为了身份地位？我不信。

飞渡前的她宁可自己死去，也不愿意违背自己同扶桑树灵的约定而离去，飞渡后那么多年的陪伴和相濡以沫难道会敌不过那些虚荣的繁华？

我想起她离开时同洛扶桑说的那些话，也许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结局，才会说下那番话。可是既然猜到了，为什么她还是要一如反顾的前去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看到另一个熟悉到让我窒息的身影。

他素衣白裳，冰蓝色头发束在身后，精致的柳眉微蹙一点忧伤，一双漾满秋水的桃花目直视着前方。

他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走进庙堂，我看着他，他也看到了我。

“姑娘，不曾想竟然在这里与你重逢。”他惊讶地表情有些夸张，让我很不自在。

“是啊，好巧。”我尽量避开他热切的目光，敷衍道。

“那日与姑娘短暂相遇，却是让我朝思暮念，只盼着与姑娘重逢。怎奈那日行的匆忙，不曾询问姑娘住处，这才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微微一笑，表情有些遗憾。

“承蒙公子记挂。”我依旧极力避开他的目光，答道。

“姑娘这般讲便生疏了，姑娘于我有赠花之情，礼尚往来我应当登门造访，只是久思不得，才会日夜念想得紧。”他依旧谈吐得当地讲道。

“不过是在路边随手采摘来的野花，公子当真不必如此。”

“话虽如此，可姑娘既然采摘下来，那便说明姑娘甚是欢喜，姑娘将心爱之物送给在下，我怎能不当真？”

“......”我无话可说，只好沉默。

我本以为既然他今日已经见过我，那应当就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

可是我我想错了，自那之后，隔三岔五他就会来到皇城。

让我奇怪的是，妖灵枚酉出入皇城竟是那般容易。

成群的大雁结伴成人字，自这北方朝着南方而去。秋风渐凉，思念也有些微凉。

枚酉还是会捧了各色明媚的花来皇城寻我，他说这叫滴水之情当涌泉相报。那日我送他蝶鸢，他便将着华夏所有娇艳美丽的花送我。

夕阳在他的身后沉落，勾勒出挺拔的身形。碧海般湛蓝的长衫顺着身形垂落，怀中一捧蓝色的碧海青。

湛蓝的瞳孔含了笑意，望着我的面颊。

枚酉在雪月亭找到我，将花塞到我的怀里。

秋风乍起，将情绪拉扯的散乱。我看着眼前的妖灵枚酉，却是一阵莫名的心痛。我仰起头，强忍着眼中泪水，将怀里的花抱得更紧。

若是大蓝也能捧了花这样站在我面前，多好。若是现在陪着我的还是姐姐，多好。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懂姐姐的大爱，不懂她会为了妖灵一族而不惜远嫁他乡只为和亲的大爱。我一心只想要自己过得开心。可是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妖灵，只想同我爱的人过最平凡的生活，我又为何需要神明般的胸襟和悲悯？

“小月。”就在我胡思乱想地时候，妖灵枚酉突然开口唤了我的名字。

我还浸没在方才的思绪中，一时未回过神，有些木讷的应了一声。

“啊？”

“小月，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这才回过神，好奇地望着他稍显局促的眸子。

许是我的注视给了他勇气，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语气激动地说：“小月，我想娶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一阵慌乱，望着他同大蓝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时不知所措。（未完待续）